戚彤雯给他出主意：“快过年了,这人躺在你们那也不是个办法。内科的治疗手段已经这样了，要么让家属联系胸科医院，转到那里去。”
“钟主任之前就是胸科医院的人,要么改天问问钟主任那里的关系。”
想把病人劝走，并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情。这个病人多次住院,心里也知道他们出院容易，下一次想要住院就难了,所以他们不愿意出院,除非医生给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蒲子铭只是去跟他们说，让他们联系胸科医院，家属必然会说，我们又不认识胸科医院的医生，您这里有没有认识的人呢？
要是病人赖在这里不肯出院，肾内科也没办法把人赶走。病人住得越久，科室亏得越多，到时候作为把他收进来的医生,蒲子铭就会面对最大的压力和责任。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胸科医院的医生收下他,这样病人和家属都满意。可人胸科医院也不傻，他们也不缺优质病人，多少人在外面排队，何苦要收这种“烂病人”给自己添麻烦！就是做了手术愈后也不好。真要收下，也只能是为了人情。
以蒲子铭和戚彤雯的面子，还找不到这样的人情。
戚彤雯说：“要么你让家属先想想办法吧，先去胸科医院那边挂个专家号，反正他们家不差钱,应该是愿意拿钱换命的。”
生老病死,都有定数。因为现代医学的飞速发展,才有了从阎王手中抢人的可能。可这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每一种续命的手段都是天价。
蒲子铭也是这个想法：“我准备明天和他们谈，实在不行再去求钟主任那里的人情。”
钟主任是心外科的副主任，他们这些住院医师和副主任之间差得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的差距。要想求主任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主任和主任之间，才能平等对话。
“钟主任虽然脾气爆，但人蛮好的，我与她有过几次接触，她很有水平，也很有自己的原则……”戚彤雯抓住蒲子铭的手，“实在不行我去找老师，钟主任应该会给我老师面子。”
心内科和心外科说到底是有交集的，而且两个科室所在的病区也挨在一起。
戚彤雯以为他为此事烦心，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当初这个病人是她推给蒲子铭的。要是病
人周转不出去，蒲子铭被主任责问，她心里也不好受。
戚彤雯完全误会了，蒲子铭并没有为这件事烦心，他在临床上摸爬滚打几年，早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
不过他有点受宠若惊，“你不生我气了？”
“我没生气。”对于他的反应，戚彤雯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心里想的竟然是这个，戚彤雯的心情又有些复杂，她真搞不懂蒲子铭每天脑袋里在想什么。
明明大家现在都是住院总，脑袋里应该装的全是关于科室的事，可偏偏蒲子铭还有精力想其他的事。
戚彤雯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我没看见你发的会诊申请。”
她怎么会拿工作赌气？
不过不止这一件。
戚彤雯望着他的脸，咬了咬牙，“好吧，那天的事情不能全怪你，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只是怪自己自制力不够，早上差点误了上班。”
说起来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她和蒲子铭结婚三年了，每次身体的接触都犹如新婚，也怪这厮保养得太好。
蒲子铭已经掩饰不住笑意了：“不，这怪我。”
他笑起来的样子极好看，让人想起那个独属于热恋的夏天。
气氛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有一种奇怪的气流在他们之间涌动。
蒲子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
“蒲子铭。”戚彤雯下定决心，“我想和你约定一件事情。”
“好。”蒲子铭想也不想地说道。
“无论以后我们有多忙，一周总要见一次面，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就出去约会，没空的话，我们就在家里吃一顿饭。”
蒲子铭没有问为什么，也许他对于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早已察觉，所以一反常态来哄她。
戚彤雯并没有发觉，当她得到对方这个回答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
之前让她纠结的事情有了新的解决办法，而她也庆幸没有那么冲动地说出离婚两个字。
她了解蒲子铭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自己有离婚的想法……她无法预见那是怎样的后果。
因为他是那样心高气傲。
闺蜜之间总会谈到自己的感情状态，马向雪静静倾听后，给出自己的评价：“我觉得是爱多爱少的区
别，也许蒲子铭更爱你一点。
“但我觉得也差不多，你知道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一件事在人生中的占比是不同的。你嘛更在意事业，但是蒲子铭更在意你，在上学的时候我就看出这一点了。蒲子铭当初不是还为你放弃了更好的offer？
马向雪说：“可我也不觉得你不爱蒲子铭，从爱情这个维度来讲，你最爱的人一定是蒲子铭。我觉得是你之前压力太大了，太焦虑了，才会胡思乱想。
马向雪之前不好说这话，如今见她自己想通，便趁机加了一把猛火：“你之前无非是担心，要是你们有了孩子，孩子变成留守儿童怎么办……
戚彤雯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你先听我说完，不只是孩子的事情……马向雪精准剖析：“自从你们上任住院总之后，刚开始两个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你回家的时候他不在，他回家的时候你不在，每天一睁眼就是科室里各种鸡毛蒜皮小事，情绪积压无处发泄，连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你这个时候难免就想，结婚的意义在哪里？
“主要这个压力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们很可能还要再这样忙碌很长一段时间，哪怕之后卸任住院总，你要住院总结束之后，突然俩国自然掉你头上，直升副高，医院聘你当个主任，哎！这话当我没说……但这不可能啊，这就意味着你和老蒲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退缩？尤其以后你们俩养孩子，他能替你分担的部分其实是有限的，你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不要孩子，因为你本身不是丁克族，而且你工作要吃射线，既然要孩子，肯定是早点要孩子比较好。所以你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合适，不如分开……
戚彤雯目瞪口呆：“小雪，我觉得你不去当人性分析大师，简直可惜了。
马向雪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其实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马向雪忽然一改嬉皮笑脸：“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有勇气多了，结婚本来就是两个灵魂的相互陪伴，孩子应该是相爱的结果。你们两个人这样忙到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生了孩子也没人管……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只有相爱，还有合适。
相爱是过程，合适是结果。
“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你还喜欢蒲子铭所以舍不得。”马向雪说：“人活一世喜欢最大。”
“我嘛还是之前那个观点。蒲子铭作为男人作为丈夫可以的。他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我和你打个赌他就算辞职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鸡毛蒜皮的生活里面。”
戚彤雯只觉得灵魂被一锤敲醒原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对蒲子铭的信心竟然还不如她的朋友。
职业从来不是衡量两个人该不该在一起的标准而是这个人好不好。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办法挺好的两个人每周至少坐下来吃一次饭吧。反正我觉得你们这夫妻生活过得跟异地恋一样异地恋嘛总要定期见一面的！”
马向雪说：“你们就当是结婚后重新谈一次恋爱好了！”
先婚再爱这倒是个新鲜的概念当生活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他们也该调整新的模式。
戚彤雯只觉得生活豁然开朗。
……
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五是规培生和实习生出科的日子实习生其实已经换了两茬实习时间一般为一年要轮转临床上绝大部分科室每个科室最多也就分到两三周的时间。
至于四个规培生麻醉科尤馨和康复科胡姣要走肾内科山令慧和消化内科杜磊下个月仍然在心内科。
胡姣来找戚彤雯签字出科出科考核现在已经变成线上考核但是仍然有一个纸质的轮转手册需要填写并由当月带教老师签字。
戚彤雯把自己的处方章给她：“你自己盖吧。”
胡姣小声提醒：“戚老师还要麻烦您给我的出科考核打分这是我抄写的出科大病历您看一下……”
戚彤雯简单看了一下这种**自从她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变过她从不在这方面为难学生爽快地给批了分数她把那一叠作业纸还给学生说：“你们的问题我改病史的时候就帮你纠正过我相信到现在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本就是一个通过性的考核戚彤雯只对过程严厉。
胡姣不由得松口气“谢谢老师！”
胡姣找戚彤雯签字的时候尤馨悄悄往这里看了几眼戚彤雯当时并没有注意她的神色
下午临下班时也来找她签字。
戚彤雯顺口问：“你的带教老师不是赵老师吗？”理论上是找带教老师签字但是只要是心内科科室可以盖章的医生都可以签。
尤馨有些紧张：“赵老师说平时都是您在带我所以让我找您签字。”
戚彤雯没有多想顺手给她批了分签了字毕竟这也不是多大的事难道还能卡人不让人出科？
“谢谢老师！”尤馨异常激动“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高升！”她拿着她的轮转手册朝戚彤雯鞠了一躬飞快地跑出去让戚彤雯一头雾水。
戚彤雯转念一想她也曾十分在意带教老师的评价害怕出错影响出科虽然她现在明白大部分带教和学生（除了本科室）都只是一两个月的缘分临床的学生一茬又一茬带教老师什么样的学生没有见过？
戚彤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座位也准备下班了父亲还在神经内科住院她顺路去了解一下情况。
谁知一去就见到满面愁容的母亲。
戚妈妈见了女儿如同找到主心骨
“诶呀！我叫你不要说给女儿听……”病人本人好像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要紧的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我觉得也不用开刀这不是好端端活到现在了吗？肯定不要紧的！”
父亲连说两个“不要紧”但戚彤雯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恐惧戚爸爸以往的那股精神气没有了却不想叫女儿知道。
戚彤雯心下也是茫然可她明白自己是父母的支撑她用力地握了一下母亲的手：“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她敲开神经内科办公室的门：“你好沈虹老师在吗？”
里面的学生回道：“沈虹老师出去了。”
戚彤雯便自己找了个没人用的电脑母亲既然那么说说明相关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CT和MRI是分开来的两个系统戚彤雯先看了CT再看了核磁她不是神经科的医生只能参考放射科给出的报告：
【右侧……T1低信号T2高信号……增强后部分不均匀强化……考虑肿瘤。】
戚彤雯的心沉到了最底。
“沈老师这里有一位心内科的老师找您——”
戚彤雯听见了声音可是她坐在电脑面前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只觉得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冲向天灵盖明明坐在暖气充足的办公室她却如坠冰窟。
沈虹走到她身后看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作为医生见惯生老病死
沈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妹。”
戚彤雯勉强笑了一下：“师姐……”她声音刚出口眼眶就红了。
“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太过忧虑。”沈虹说：“我们准备明天请神经外科会诊明确一下……性质。”
“你是本院职工也是我的师妹我也就对你直说了目前情况还不算太差按我的经验来看应该不是太恶性的。”
大家提起脑肿瘤总是把它和绝症联系起来大脑是何其重要的部位在大家的认知里只要开了颅不死也半残。
但其实良性脑肿瘤的预后还是很好的即使是四级恶性肿瘤就拿恶性胶母来说如果病人基因好能够找到有效的靶向药五年生存期可以到20%左右。
像一二级的脑肿瘤生存期就更长了手术时切干净只要后续不复发15-20年一般没有问题也不会影响生活质量。
当然如果本身是功能区的肿瘤在就医之前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症状这种是肿瘤已经侵蚀了大脑功能区即使挖去肿瘤术后也不能恢复如初因为那一块大脑组织已经被肿瘤“吃掉了”挖掉肿瘤就变成了一块空洞也不会再长出来。
这些年来脑肿瘤逐渐往年轻化发展许多人查出肿瘤的时候都没有症状只是普通体检查出或者有头疼头晕的毛病查出来肿瘤占位。像垂体瘤也可以做微创无需开颅。
墙上的时针已经过了12点戚彤雯仍然没有丝毫困意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她今天晚上查阅了很多资料甚至病急乱投医地开始“百度看病”。她是医生却关心则乱。
师姐说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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