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纸鹤、乌龟和突然安静的白鸟
严胜昏着的第二天,手入室门口堆的纸鹤能埋到人膝盖。
五颜六色,大小不一,折得也不太齐整,但数量多得吓人。药研每天早上来换药都得小心跨过去,嘴里嘀咕:“这群小子到底祸害了多少纸……”
“一千只。”秋田藤四郎小声说,“我们想折一万只的,纸不够了。”
“一千只够了。”药研蹲下检查严胜的伤口,“再堆下去,门都推不开。”
严胜躺在病床上,听着门口的动静。他今天精神好了点,至少能半坐着了。左肩和腹部的伤口还疼,但药研说恢复得比预想快。
“严胜哥哥醒了没?”门外传来五虎退的声音,很轻,像怕吵到他。
“还没完全醒。”药研说,“快了。你们别在这儿吵,玩去。”
“我们没吵……”前田的声音,“我们在折纸鹤。听说折一千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你们愿望是什么?”
“希望严胜哥哥快点好。”
药研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那接着折吧。纸不够去我那儿拿,抽屉里有。”
“谢谢药研哥!”
脚步声跑远了。药研叹了口气,继续换绷带。
“听见了?”他问严胜。
严胜闭着眼,嗯了一声。
“那群孩子从昨天折到现在,连饭都是轮流吃的。”药研说,“浦岛更绝,守了四个时辰,被我赶回去睡觉,结果今天一大早就又来了,还带着他那只龟。”
话音没落,门被轻轻拉开条缝。
浦岛探进半个脑袋,眼睛底下有黑眼圈,但笑得特亮。“严胜先生!你醒着吗?”
药研回头:“不是让你去歇着吗?”
“我歇过了!”浦岛溜进来,手里捧着他的龟吉。小乌龟缩在壳里,只露个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慢悠悠转。“我带龟吉来看严胜先生。龟吉也担心呢!”
严胜睁开眼,看向那只龟。
龟吉和他对视了三秒,慢悠悠把头缩了回去。
“它怕生。”浦岛把龟吉放在床边小凳子上,“严胜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想不想喝水?我带了蜂蜜水,烛台切先生说喝这个对恢复好——”
“浦岛。”药研打断他,“病人要静。”
“哦哦,对!”浦岛立刻捂住嘴,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盯着严胜。
严胜看了他一会儿,开口:“你没事吧。”
浦岛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多亏严胜先生护着我!”
“那就好。”
浦岛眼睛有点红,但忍着没哭。他拉了张椅子坐下,小声说:“严胜先生,我给你讲故事吧。讲龙宫传说——龟吉就是从龙宫来的哦!虽然它自己可能不记得了……”
他开始讲。声音很轻,语速有点快,像在背课文。故事本身没什么逻辑,就是海底的宫殿、会说话的鱼、和永远吃不完的珍珠米饭。
严胜听着。伤口还疼,六眼的纹路也在隐隐作痛,但浦岛的声音像某种温和的背景音,把那些乱糟糟的梦暂时压下去了。
讲到一半,浦岛突然停住,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
“这个。”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贝壳碎片,已经洗干净了,边儿被打磨过,不剌手了。“我从沙滩上捡回来的。虽然碎了……但你看,这个形状像不像月亮?”
他举起一块白色碎片,弧度挺圆,表面有珍珠似的光泽。
严胜接过。碎片很轻,触感光滑。
“还有这个。”浦岛又递过来一块蓝色的,“像海。我本来想找完整的,但都碎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严胜说。
浦岛眼睛又红了。他吸吸鼻子,接着讲故事。
药研换完药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浦岛讲故事的声音,和龟吉偶尔爬动时爪子刮凳面的细微响动。
严胜握着那块月亮形状的贝壳碎片,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暖的。
像被人小心捂在手里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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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变安静了。
这是本丸所有人第三天达成的共识。那个平时上蹿下跳、到处搞乱的白鸟,最近静得像换了个人。
他不再往厨房的盐罐里加糖,不再把短刀们的木刀涂成粉色,不再半夜蹲房顶上吓唬路过的刀。他甚至主动帮忙——帮烛台切切菜,帮药研整药材,帮长谷部对清单。
“你不觉得吓人吗?”烛台切一边炒菜一边问,“鹤丸主动帮忙,这比溯行军攻城还瘆得慌。”
“他在愧疚。”药研说,手里称着药草,“上次信浓那事,大将罚他写检讨,他可能觉得还不够。现在严胜重伤,他大概觉得……自己也有份。”
“他有什么份?任务又不是他安排的。”
“但他平时太闹了,真出事了,反而显得他之前的胡闹更不可原谅。”药研把称好的药草倒进研钵,“人性——不,刀性就这样。”
前一天晚上,厨房里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烛台切正在准备第二天的早餐食材,鹤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几根刚从后院摘的、还沾着露水的葱。
“需要帮忙吗?”鹤丸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烛台切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刀工没停。“把葱洗了,切段。别切得太碎。”
鹤丸默默走到水槽边,一根根冲洗葱白。水声哗哗,厨房里只有切菜声和流水声。过了很久,鹤丸才开口,声音在水声中几乎听不清:
“烛台切……你觉得,罪孽这东西……能洗干净吗?”
烛台切的刀停在半空。他看向鹤丸,鹤丸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低头洗葱的背影,白色的内番服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烛台切说。
“就是……想知道。”鹤丸的声音很轻,“像信浓那种暗堕,有明确的污染源,时政有净化流程。那像……像我这种,因为自己的愚蠢间接害了人,这种罪……有办法洗吗?”
烛台切沉默了几秒,重新开始切菜。“我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啊。”
“但我知道,”烛台切把切好的萝卜扫进碗里,“如果你一直抓着罪孽不放,它就会像你手上那些葱味一样,怎么洗都好像还在。有时候,往前走,比回头洗更重要。”
鹤丸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搓洗着葱白,指尖都搓红了。
烛台切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了水龙头。“够了,已经很干净了。”
鹤丸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但没哭。“我就是……不想再有人因为我倒下了。严胜那样子……让我想起以前的事。”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烛台切拍拍他的肩,“别让它再发生,但别让它困住你。你不是为了赎罪才活着的,鹤丸。”
鹤丸愣了愣,然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得真好啊,光忠老妈子。”
“去你的。”烛台切笑骂,把刀递给他,“既然来了,把这些土豆也切了。大小要均匀,别切得跟狗啃似的。”
“明白。”鹤丸接过刀,动作居然很熟练。
烛台切在旁边看着,没再说什么。有些伤口,需要时间自己结痂。
鹤丸本人对此没吭声。他今天在帮短刀们洗训练服,蹲在后院井边,袖子挽到手肘,动作挺认真。白色的内番服上溅了不少水渍,但他没在意。
乱藤四郎路过时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鹤丸先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鹤丸头也不抬,“洗衣服而已,又不会死。”
“可是你最近……太正常了。”
“正常不好吗?”
“好是好……”乱犹豫了一下,“但不像你。”
鹤丸笑了,笑得很淡:“那什么样的像我?整天恶作剧,惹人生气,然后等出事了才后悔?”
乱不说话了。
鹤丸把洗好的衣服拧干,挂到晾衣绳上。动作很熟,不像头一回做。
“我以前觉得,”他忽然说,声音很轻,“活着嘛,开心就行。恶作剧能让人笑,笑就是好事。但现在想想……笑分很多种。有些笑是真高兴,有些笑是勉强应付,有些笑……是怕不笑就会被讨厌。”
他挂完最后一件衣服,甩甩手上的水。
“严胜那家伙,从来不对我笑。但我宁愿他冷着脸骂我,也不想看他躺在那儿,连喘气都费劲。”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乱站在原地,表情复杂。
晚餐时鹤丸还是没闹。他安静吃饭,安静帮忙收拾,安静坐在角落喝茶。烛台切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他那副“别理我”的架势堵回去了。
最后还是三日月晃悠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茶凉了。”三日月说。
鹤丸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确实凉了。他站起来想去换,被三日月按住。
“老爷爷不是说茶。”三日月慢悠悠喝着自己的茶,“是说人。你凉了,鹤丸。”
鹤丸坐下,没接话。
“愧疚是种好东西,说明你还有心。”三日月说,“但太多会冻伤人,包括你自己。”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鹤丸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以前觉得,只要让大家笑就行了。但现在发现,有些事……笑解决不了。”
“那就做点笑解决不了的事。”三日月说,“比如,去查查任务怎么泄露的。比如,去帮长谷部加强本丸守备。比如……”他顿了顿,“比如去手入室门口坐着,什么也不说,就让里面那个人知道,外面有人守着。”
鹤丸抬头看他。
三日月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当然,你要是能顺便带点吃的过去就更好了。药研那家伙,只记得喂药,不记得喂饭。老爷爷昨天去看,严胜瘦得跟竹竿似的。”
鹤丸站起来。
“去哪儿?”三日月问。
“厨房。”鹤丸说,“烛台切今天炖了鸡汤,我去盛一碗。”
他走了。三日月看着他的背影,又喝了口茶。
“年轻真好啊。”他笑呵呵地自言自语。
窗外的夕阳正好,把整个本丸染成橘红色。
手入室门口,纸鹤堆又高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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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在手入室门外坐了三天。
不是一直坐着,药研会定时赶他去吃饭睡觉,但一有空他就回来,坐在走廊上,背靠着墙,眼睛盯着手入室的门。不说话,也不动,像尊小小的石头像。
审神者来看过几次。第一次想劝他去休息,缘一摇头:“我要等兄长。”
“等什么?”
“等他醒来。等他……”缘一想了想,“等他灵基的裂痕,不再那么黑。”
审神者蹲下来和他平视:“你能看见?”
缘一点头。他这几天一直把灵视开得很小,刚好能看见手入室里的情况——严胜的灵基像件打碎后又勉强粘起来的瓷器,表面全是裂痕。审神者的金色灵力像细密的金线,正慢慢缝那些裂痕,但裂痕深处沉着黑色的东西,像墨水渗进了瓷胎,擦不掉。
“那是他攒下的业。”审神者说,“不是短时间能清的。你能看见是好事,但别盯太久,伤自己。”
“我不怕。”缘一说。
“我怕。”审神者拍拍他的头,“你要是也倒了,你兄长醒来得怪我。”
缘一眨了眨眼,好像不太理解“兄长会怪我”这个概念。但他还是听话地关小了一点灵视,只留最基本的感知。
第二天,浦岛来陪他坐了一会儿。两人并排靠着墙,浦岛讲龙宫传说,缘一安静听。讲到一半,浦岛突然哭了。
“都怪我……如果我再强一点,严胜先生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
缘一转头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动作很生,像在学谁。
“兄长选择护你。”他说,“所以你不该哭。”
“可是……”
“兄长不会后悔。”缘一认真地说,“我能看见。他的灵基……虽然有很多裂痕,但没有后悔的颜色。只有……很深的累,和一点点……暖的。”
浦岛愣愣地看着他:“暖的?”
“嗯。”缘一点头,“像马毛的温度。像太阳晒过的被子。很淡,但有。”
浦岛擦了擦眼泪,笑了:“严胜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呢。”
缘一想了一下,点头:“嗯。”
第三天下午,严胜醒了。
不是完全清醒,是半昏半醒的状态。药研给他换药时他睁开了眼,但眼神还有点散。
“醒了?”药研检查他的瞳孔反应,“认识我是谁吗?”
“……药研。”严胜声音哑得像砂纸。
“还行,脑子没坏。”药研继续换药,“感觉怎么样?”
“疼。”
“疼就对了。不疼才麻烦。”药研把旧绷带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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