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立储向来立贤,长幼嫡庶倒是次要的。”李弗蓁继续说道。
其间细节,樊持玉前世过了一遭也知道了几分。
她爹樊郅对宫中夺嫡之事见怪不怪。他早先还是世家公子的时候就跟着当年还未登基的承平帝,亲眼见证了承平帝和当年的成王夺嫡之事又多惨烈。
那位没有争过承平帝的成王,便是李弗蓁的同胞兄长。
如今时过境迁,樊郅早已没有了当年急切站队、谋求家族前途的少年心性,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也不敢赌上全家性命继续去做。
他早已放弃了争权夺利,只因他年纪也大了,唯一的儿子也尚且年幼,只觉得此生保住侯府虚名便足矣。儿子樊临到底是武帝外孙,将来大了也能袭爵,日子总还能过得舒服。
他已经对朝堂争斗不抱希望,从前身边也实在是无可用之才,只能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已经接受了家族衰败的事实。
如今见了一心投靠自己的靳淮生,他对朝堂的心思,好像又悄无声息地起来了。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看向靳淮生,目光又些许呆滞,说话慢悠悠的:“说到底是你妹子的婚事,还是要看你母亲和你这个兄长是什么打算,还有你妹妹自己是否愿意给王爷做妾。”
此时,靳淮生又想到了前世母亲去世时的场景。
他的母亲柳妙娘容颜堪称绝色,纵使年纪大了,也能从眉眼间窥见旧时的容光。
“淮生,娘只盼你与绮兰,过寻常日子,平平淡淡……”
“你不必去寻你那高门显贵的父亲,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娘最大的心愿。”
“绮兰的样貌出色,但你记住,来日断不可让她嫁入公候之家,婚嫁之事,定要门当户对……”
那时柳妙娘浑身上下长满了疱疹,已然清楚自己时日无多。
靳淮生沉默良久,细细回想着前世种种。
绮兰自己自然是愿意嫁给亭安王的,也不在乎是什么侧妃侍妾。
只是她的母亲柳妙娘看来,寻常公候之家都是龙潭虎穴,更何况是卷在夺嫡纷争里的宫门王府。
樊郅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夹了一块鲫鱼的嫩肉,顺手放到了靳淮生碗中,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你自己做打算,要考虑好后果,决定后知会我一声便好。”
“裕国公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们攀上了武元长公主,那就是站了太后与燕王,若你此时与亭安王亲近了,对他们来说就是两头下注,也没有什么坏处。”
樊郅没有怎么说自己昌弋侯府的态度,但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这些年安分守己,来日哪怕亭安王失势,燕王继位,他昌弋侯府也不会因为靳淮生的妹子嫁了亭安而有什么变故。
靳淮生坐着,樊持玉见他眼神真挚,捧过饭碗点了点头。
“多谢侯爷与长公主提点。”
樊持玉看明白了,她爹这副言辞闪烁的样子实在以退为进。
大概是心里巴不得攀上亭安王,面上又不好明说。
她随意吃了几口后便回房去了。
这些时日遇见的事,大多是前世从未经历过的。
虽说是一样的时节,一样的人物,没想到,重来一世,竟也有如此多的变化。
也不知五月的洪涝与疫病,会不会也生变故,不再发生。
那些从前因此丧命的人,会不会也能继续看看这不一样的世间。
她看着手中这张九百五十两银的凭帖,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准备明日先去卢靳布坊,将这九百五十两全部用来订购这家布行独有的混纺纱,而后回府与她爹商议,是否要去柜坊贷款订更多的货。
第二日晨起,见天边满是大雾,雾蒙蒙的天边有一通红的圆日。
都说大漠孤烟,长河日圆,但她在安奚七年,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圆日。
那边的天也时常是灰蒙蒙的,但不似这般水雾氤氲,多是漫天的风沙。
待雾气散开了些,她便与清越一同骑马往城东去了。
“娘子,您今日来得实在不巧,昨日下午,咱们东家亲自上门,将今年上半年江淮纱布的所有产量都订去了。”
东家?亲自上门?
樊持玉心下一惊。
她脑子转的快,未作太多思考就问出了口:“你们这位东家,可是姓靳?”
掌柜看起来有些许为难,只说这是东家自己的私事,不能往外说。
樊持玉顿有醍醐灌顶之感,而后又匆匆赶去了城东的那家平江布行。
不出所料,上半年所有的纱布,都已被订走了。
是谁订走的纱布,樊持玉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吩咐清越去城西的徐宁布行再问问,说自己会一个人归家。
樊持玉骑着马在大道上奔走,额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心跳得极快,耳边是瑟瑟的风声。
已经顾不上北风凛冽,她凭着记忆,兀自向西面行去。
想来那时裕国公府的婚宴,靳淮生一声莫名其妙的“公主”,并不是将她错认成了恪陵长公主。
那日在府中射箭,靳淮生怎知她的狗名叫小白?
前世路上闲聊时似乎提到过,但是今生,并没有人告知过他狗的名字。
还有那日在柜坊,他怎会莫名其妙问一句是否骑马前来?
昨日拿安奚糕点前来,大概也是想要试探一二……
夜里她还在思索,为何今世种种与前世不甚相同。
如今想来已然分明——全因她重生之后,身边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靳淮生。
这个人本应该出现在和亲事起之时,而非平淡的现在。
前世,自她被封公主之后,在安奚,此人与她较为相熟。
而后……而后她殒命桐台阁,安奚靖国战事起,靳淮生多半是要上战场的,兴许是战死沙场后与她一样,重新回到了承平十四年的正月——亦或是更早的时候。
她已然将这一个月里的事想明白了,正快马赶回城西,欲找靳淮生将一切问个明白。
谁料到了靳氏柜坊,还是只见赵恒一人。
赵恒只说昨日靳淮生便打了招呼说今日要他独自看店。
“兴许是有事在家罢。”
樊持玉追问道:“你可知他家宅院在何处?”
赵恒一脸委屈相,说道:“我只管柜坊的事,偶尔跟着跑跑腿,并非家臣。只知道是在永兴坊,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与娘子。”
樊持玉简单道了一声谢,便愤愤离去了。
刚出靳氏柜坊的门,她便发现下了小雨。
大概是初春的预告,雨淅淅沥沥,落地了也溅不起水花。
她将方才摘下的帷帽重新戴好上,勾起布带在下巴底下胡乱地打了一个结,而后跃上马背,牵了缰绳。
看着前边陌生的街市,她只知道靳淮生的宅院离裕国公府不远,并不知道确切位置。
此时的永兴坊还没有摊贩,想要问路都找不到人。
她只得骑着马,走过永兴坊的一条条巷子,隔着帷帽的白纱,看着路边各家宅院的门头。
忽然发觉今日衣裳过于单薄,衣衫被细雨打湿,北风吹得又盛,不免得直打哆嗦。
永兴坊的地理位置极好,距皇城远近适当,周遭有许多名宅寺院,能在此处置宅子的非富即贵。
裕国公府是御赐的宅院,就在永兴坊内。武元公主府也在不远处。
不愧是俨城巨富的靳氏,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能在此置业。
樊持玉骑着马在坊内乱窜,看见了一街之隔的康盈坊,远远望去,便是数不清的章台与酒楼。
想来住在此处,享乐是十分方便的。
终于,在一道窄路的寻常巷末,看见了她要找的“靳”字。
到底是一方富商,府门还是气派的,看起来宅院占地也不小。
樊持玉勒绳下马,叩响了靳宅的大门。
从前,她从未像这般独自找上谁人的门。
管家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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