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了些,阴云将月色笼罩。
周怀德独坐屋中,捋着胡须,沉沉地叹了口气。
“周刺史在想什么?”门边忽得传来一道女郎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屋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个身着黑衣,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立在门口,定定地望着他。
守卫的军士歪倒在墙边,双目紧闭,显然已昏死过去。周怀德心中一凛,起身呵道:“胆敢擅闯府衙,你们是什么人?”
“自然是来帮你的人!”薛灵玥双臂收着刀刃,气定神闲地走入屋中。
她身后,秦艽随后关紧门扉,转过身来,“周刺史,咱们谈谈条件罢。”
“本官乃朝廷命官,与尔等宵小无话可说!”周怀德见二人言语含糊,以为又是一群意图威胁恐吓之辈,虚张声势道:“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薛灵玥冷笑:“您现在把苏将军喊来,他看到门口这群昏死的护卫会怎么想?”
周怀德双眸一眯:“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一个问题,府衙门口那四名武宁卫,是何人所杀?”秦艽语气森然,隐隐透着威压。
周怀德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双眼在两人之间反复游移,有些不敢置信:“你们,是武宁卫?”
他已经猜出身份,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薛灵玥大大方方道:“正是,烦劳大人为我二人解惑,拿着公文到叶州的右卫之人,怎得就变成了奸细?”
“不瞒你们二位,那几位右卫大人来时,接待的公文还是我亲自核验的……”周怀德回忆起些许,不禁面露羞愧:“她们当时好像是来找什么堂,后来我公事繁忙,也没再多问,想不到数月过去,竟成了这样!我这刺史做得窝囊,窝囊啊……”
薛灵玥似乎在想什么,并未接话。
秦艽道:“那她们是怎么死的?”
“这……”周怀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顾大将军死后,魏滔诸事都不与我商议,约莫七八日前,他不知听信谁的话,说府衙内部有奸细,查来查去,就说是她们几个……后来,她们死了,又说奸细是我!”
周怀德简直有口难言,“凭空污蔑,这叫我如何自证清白!”
“那顾茗又是怎么死的?”
周怀德面色更加苍白:“君子不打妄语,我是不信太子殿下会做出那等有辱文节之事的!”
“顾茗死后,他的家眷现在何处你可知道?”薛灵玥突然道。
这案子中最关键的人,不是顾茗,也不是太子,而是那个“被侮辱”的妻子。然而仿佛没人注意到她,她就像随着顾茗的死一起消失了。
“先前魏滔说过,他将顾将军的家人安置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但具体是哪儿,他是不会告诉我的,”周怀德自嘲地笑了:“二位也见到了,我如今就是一个阶下之囚,离死期不远了。”
薛灵玥垂下眼,叹气:“此事我们不便直接插手,不过您好歹在叶州做了三年刺史,手中总该有些得力之人,您将他们的联系方法告知我二人,我们替您通传,让他们救您出来。”
“当真?”周怀德眼睛亮了亮,转念又道:“可若是得罪魏大将军……”
“等他回来你就真死了,到时候得不得罪还有什么用?”秦艽气道:“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
“二位小大人所言有理,有理!”周怀德连忙应声点头。
他转身写下一张字条交于二人,又欣喜得搓了搓手,“周某若能逃过此劫,必定立刻将事情原委向圣人呈奏,并为二位在御前请功!”
“唉,您能保住自个儿就成了。”秦艽没好气道,屁股接着挨了薛灵玥一脚。
他小心地用余光观察她的脸色,只见薛灵玥收起周怀德的纸条,面色坦荡,“我们保证帮您把话待到,就愿咱们都能早日查清真相罢!”
“共勉!”周怀德双手交叠,十分郑重地躬身向二人行了大礼。
二人走出屋中。
随即,周怀德便吹熄了屋中的灯,任由黑暗沉沉笼罩。
许是魏滔率军出城,府衙内的守卫并不严密。
两人几乎是来去自如,薛灵玥进出一趟后胆子也愈发大了,回去叫上看家的成珏与林逸之,兴冲冲道:“那府衙的护卫个个都不顶用,不如咱们趁着夜色正好,先去把顾茗的尸身验了!”
先前叶州送到的邸报里说,因为仆役发现的太晚,顾大将军几乎烧成了一具焦尸。
不过因祸得福,反而使其得以在干燥的叶州保存下来。
夜色幽深,叶州府衙的敛房内一片漆黑。门口的护卫抱着刀,仰面坐在地上打瞌睡。
四人身形轻巧,借着月光鱼贯而入。
空荡荡的敛房内只有一具隆起的白布,林逸之撩开只看一眼,便笃定道:“这具尸体并非自焚而死,而是死后被人用烈火烧成这样的。”
前先的疑虑,加之周怀德今夜的作证,都与眼下他对尸体的观点不谋而合。
薛灵玥与成珏点起油灯,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只见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直挺挺躺在木床上,其骨色黑裂,四肢肌肉均无明显蜷缩,都是死后高温焚烧的结果。
“怎么烧成这样,死因还怎么找?”成珏有些气馁。
林逸之:“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如有死前伤痕,会被碳化层覆盖,以蒸骨法可验之。”
“蒸骨?”薛灵玥下意识吸了口气:“这会儿咱上哪儿找锅去啊?”
正说着,守在门口望风的秦艽道:“好了没,外面有人来了!”
林逸之深吸口气:“顾将军,得罪了!”
说罢他脱下外衣飞速一扫,怀中抱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什,跟在薛灵玥与成珏身后跃出门去。
几人脚步利落,不做停顿,踩着碎瓦一路跑到府衙门口。
门房护卫的鼾声,合着在月影下摇动的枝叶,有节奏的缓和起伏。
月色如水,偌大的庭院复又陷入沉睡。
待跑回府衙几条街后,秦艽终于缓了口气,“你这抱的什么?”
“……他的头骨。”林逸之紧了紧胳膊。
秦艽一惊,差点脚下歪倒……
…………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玉螺巷把头那户人家的灶房里,忽得漫出一股刺鼻的醋味儿。
酸溜溜的气味闻得人鼻子发紧,牙龈都泛起酸味儿。
顺着弥漫的蒸汽寻去,铁锅正咕嘟着深褐色的醋汁,沸腾冒泡的锅中间放着个半大的笼屉,上立着一个黑白麻灰的头骨。
秦艽半只脚才迈进屋,只见顾将军两个无神的大眼窟窿正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眼眶周围满是氤氲的醋气,汇集成蜿蜒的水渍,复又淌进锅里。
浓烈的酸腐味儿直冲脑仁儿,他喉间猛地发出“曰”得一声,转身扑到门外,趴在墙根边,“哇”地吐了个干净。
吐了还不算完,秦艽止不住地连声作呕,痉挛得一口气捯不上来,恨不能把上辈子的酸水也吐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薛灵玥两个鼻孔里各塞着布条,一溜烟从厢房里冲出来,将杯沿儿凑到他的唇边,声音闷闷的:“九哥,快喝点水!”
“我——曰!”秦艽猛地躲开,又要再吐。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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