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笑离开的时候感觉清醒了一些，她沿着长廊走着发现自己离病房还挺远的，竟然还经过了接诊台。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在接诊台前停了下来。
苹果脸的接诊台小姑娘看到来的是苏言笑后，态度柔和了不少，问道：“怎么了？”
“娱乐室没有我喜欢的读物，我能打印一些东西吗？”苏言笑看着她的胸牌，总觉得邓梅这个名字没那么合宜，或者说她觉得邓梅比简珍更适合“简珍”这个名字，软润得像一颗珍珠。
“可以。”邓梅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拉开侧门示意苏言笑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简珍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其他同僚，这些人对她都和善了不少，也没有驱赶或者限制她，给了她比白日更多的自由。
她趁对方没注意，查看了打印记录。
9月10日入院的除了她，还有一个名叫郜真的女生，比她早到几分钟的样子。
她回忆了一下，无论娱乐室还是刚刚的骚乱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叫郜真的女生。
吴方比她提前五天入院，折腾了五天就这结果，说他是废物都多余。
她将打印记录都记在脑子里，而后等着打印机吐出一张张被它标记过的白纸。
打印机咔嗒咔嗒运转，她将一张A4纸递给邓梅：“可以读给我听吗？我平日睡前都需要听一些阅读的片段来助眠。”
邓梅拉开了自己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根录音笔，按了按钮待屏幕亮起后将它放到了桌上，清了清嗓子念道：“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但是，我从不示人。与有没有秘密无关，月亮圆一百次也不能打动我……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读完后，邓梅将录音笔递给了苏言笑：“给，今晚你先听着。明天白天你可以拿着录音笔来找我，我再给你录一些，你有什么想听的歌也可以告诉我。”
“谢谢。”苏言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这个……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危险品。”邓梅将录音笔放进苏言笑条纹病号服的口袋中，“而且，你们进诊疗室后，医生也会给你们录音笔，要求你们每天对自己的情况进行自述。”
诊疗室……一个新地点。
如果这个所谓游戏有好感度的话，那邓梅和简珍对她的好感度应该不低，苏言笑也直白地问道：“那医生问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几天一次啊？”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吧，据实回答就好，至于时间，一般入院三天内会安排一次，之后都是根据患者的情况决定的，患者也可以自己跟医生约时间。”
“好，谢谢你，小梅。”苏言笑拿出那叠打印好的纸张，“祝你今夜好眠。”
“也祝你好梦。”邓梅从桌上的小篮子里捏出一根黑糖话梅棒棒糖塞进苏言笑的口袋，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待会儿徐医生查房看到你在外面会生气的。”
苏言笑在离开柜台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对了，咱们院有个叫段大宏的病人吗？”
邓梅回忆了一下：“段大宏啊，他病重加重所以转院了。”
“转院了啊……”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言笑老老实实回到病房，她冲洗掉身上还残余的酒精味道，手臂上的纱布被她摘掉清洗后搭在床边的围栏，而后坐在床边等待零点的降临。
吴方等人逃跑、挟持袭击医护人员都没有被抹杀，而是被打了镇定剂带走，说明这些行为不算违反规则。
00:00，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秒针一圈圈转动，她里外里观察了几分钟，最终确认一点异常也无，便躺下睡觉了。
这里的作息很规律，要起得很早，她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精力来应对一切。
07:30-08:00，早餐时间。
起床已经两小时，经历了洗漱、集体跳操、吃药后的苏言笑被允许可以前往餐厅用餐。
所有人到齐，苏言笑的早餐都被分配好后，一个人才姗姗来迟。
是一个女生，个子很高，纤瘦的身躯飘荡在薄又空的病号中，在两个护工的陪同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像是走在巴黎时装周的T台上。
她的双手还绑着束缚带，看不到腕带，两腕之间有大约30公分的长度，不影响吃饭，但在这长长的餐桌上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女生端着餐盘走到最中间的位置，把餐盘往桌子上一放：“我要坐这儿。”
餐盘上汤汁溅了出来，落到坐在位置上男人的手背，他看着一旁的护工最终咬牙对着女生说了个“滚”。
那女生歪了歪脑袋，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在肩头跳跃，她的眼睛极大，但眼白较多，下三白总有种看垃圾的感觉，至少177以上的身高有种说不出的盛气凌人，如今半眯着的双眼：“你又算什么东西，这么跟我说话。”
“郜真！坐下！”一旁的护工见状，立刻朝郜真走去。
郜真先她几分钟入院，昨天一天都没出现，说不定是进了禁闭室，早上的集体活动也没参加，连吃饭都戴着束缚带，怎么看都是有暴力倾向的红色腕带人物。
“烦死了。”郜真一把抓住那男子的头发，用力掼下，沾满饭菜汤汁的脑袋在不锈钢的桌面留下一个大大的凹槽。
有人尖叫仓皇，也有呆傻坐着继续吃饭的。
苏言笑早在郜真开口之际，便端着自己的餐盘起了身，护工们关注着即将发生的斗殴事件，没人阻拦她，所以此刻她站在窗边旁观着一切。
他们大概是担心这些精力旺盛的病人们一旦吃饱了就会惹事，所以每次工作人员放入餐盘的食物都很少，卡在一个刚刚好的分量，让人既不会因为饥饿而暴躁，也不会让人拥有更多的力气。
即使小学三年级的她坐在此处，也会撇下筷子，嘟嚷着这是虐待。但此时的她……不会，所以她吃得很认真，像是在进行某种取悦胃部的仪式。
不像郜真，浪费食物十恶不赦，污染食物罪大恶极。
若是寻常情况束缚带也是很趁手的工具，三十公分的长度在颈部一绕，加上一些需要时间的耐心，便可以拥有一个窒息而亡的完整尸体。
但郜真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所以拳头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暴力倾向作为对她的评价不够精准，她就是暴力本身。
苏言笑不喜欢暴力美学这个词，因为她觉得暴力本身就是丑恶的，跟美学毫无关系，但郜真是美的。
郜真=暴力，郜真=美，她决定将暴力美学这个词短暂释放刑期，加冕在郜真海藻般的长卷发顶端，仅于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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