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渺渺,天地间像蒙上一层薄纱。
今天又下起毛毛细雨,大队长早在开始下雨那天就发话,等两天田都浸透了开始插秧。
邓奶奶依旧一早就起来做早饭。
把红薯粥煮上,听到后面的鸡在打鸣,她戴了顶宽沿的草帽出了门。
邓家的鸡圈是用竹子围的,用干草搭顶,靠墙的角落用干草铺一块地做窝。
家里养了一只公鸡,七只母鸡。
前几天杀了一只母鸡,还剩六只母鸡。
邓奶奶还没走近鸡圈,就听到几只母鸡凄厉的叫声。
家里这几只鸡可是宝贝,地上滑,邓奶奶着急也不敢走快了。
等走到鸡圈边上一看。
“娘呀!怎么这么多鸡?”
原本应该只有七只鸡的鸡圈里,这会儿起码有二十来只鸡。
六只母鸡被追着到处乱蹿。
邓奶奶仔细一看。
豁,花毛长羽,个小,多出来的全是山鸡。
她蹑手蹑脚地看了一圈鸡圈,都关得好好的,没有缺口。
想到昨天家里找到的十几包羊奶粉,邓奶奶双掌合十,小声念叨:“感谢仙子馈赠。”
邓家是后搬来的,住得比较偏,附近没有什么邻居,离得最近的就是孟淑娟家,也有几十米。
邓奶奶还是怕有人来看到鸡圈里的山鸡,感谢完仙子便着急忙慌赶回家喊儿子。
邓青山这几天晚上睡得挺好。
以前两个儿子出生头两个月,他晚上基本没睡过整觉,基本都是刚合上眼就又听到孩子的哭声。
这次他早有心理准备。
没想到姑娘是个疼人的,一晚上就醒三回。
喝完就睡,也不吵吵。
怪不得都说姑娘是小棉袄呢。
看着床上睡姿乖巧的女儿,邓青山心里一阵柔软。
邓奶奶进前院的时候,他刚好从房间出来。
“青山,你过来一下。”邓奶奶朝他招手。
邓青山见她一脸神秘,有些不解,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妈,怎么了?”
邓奶奶没多说什么,直接带路。
“你跟上就是。”
等跟着邓奶奶走到鸡圈,看到鸡圈里的十几只花花绿绿的山鸡。
邓青山懵了。
他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还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还没睡醒。
“妈,这?”邓青山指着鸡圈里的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觉着这肯定跟羊奶粉一样的,你别声张。今天你哪也别去,就在家里把这些鸡处理了。”邓奶奶倒是想养着,一天杀一只,正好给儿媳妇养身子。
只是这年头,山鸡是集体财产,你要是有本事悄悄吃就算了,要是被人告发那是要遭罪的。
邓青山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应下便回屋去烧水。
.
邓奶奶连鸡都没帮忙收拾,就忙着来看邓小满。
“我们乖宝果然是个福星!一会儿啊,让你妈吃两只大鸡腿,我们乖宝也跟着多喝几口奶水啊~奶奶多做点腊干肉,到时候乖宝长大了吃!”
看着怀里福娃似的孙女,她是越看越喜欢。
好看又有福气的孙女,谁不喜欢呢?
“玉萍啊,你有想吃的尽管说,妈给你做。”
张玉萍摇摇头:“妈,我现在吃得够好的了,这两天奶水都涨了。”
这年头,月子里能吃几个鸡蛋都是很好的伙食了,她这两天顿顿有肉汤喝,每天还能吃两个红糖鸡蛋,饭也是大米饭,要么就是白面条,已经是别人知道都会眼红的程度。
“你尽管说就是,可不能亏待了我们乖宝,是吧?”后面两个字,邓奶奶声调都柔了几分,是跟邓小满说的,“我们乖宝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对不对?乖宝当然是要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才三天的邓小满,小小的手抓着邓奶奶的食指,咧着嘴:“啊~”
中午,邓子华得知家里有鸡肉吃,直接蹦起来。
妹妹刚出生的那天,他吃了一个鸡翅膀。
那滋味,他想起来都舔嘴唇。
奶奶说的没错,妹妹果然是福星!
要不是邓奶奶和邓青山都反复叮嘱不要跟别人说,他都想跟学校的小伙伴分享这个好消息。
临出门前,邓子华例行到房间里跟妹妹告别,并把今天要吃鸡肉的好消息告诉她:“可惜你还太小,吃不了肉,奶奶说连汤都不能喝。不过没关系,等你长大长牙齿就能吃了,到时候鸡腿都给你吃!”
邓子华蹦跶着去了学校。
一共十五只山鸡,邓青山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收拾干净。
一只山鸡差不多就一斤多,没多少肉。
十五只也有二十多斤,两个水桶才装完。
好在现在是初夏,气温不算太高,新鲜肉盐制过放两三天还是可以的。
留出五只这几天吃,剩下十只邓奶奶打算都做成腊干鸡。
做好的腊干鸡,保存得当能放好几个月。
不然一天就要吃完这么多肉,不说节俭惯的邓奶奶,就是邓青山都要心疼死。
拔下来的鸡毛和不要的内脏,邓青山找了个装红薯的麻袋,全部装起来背到后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了。
作为功臣的邓小满,喝了一顿饱饱的羊奶。
喝完连打了两个嗝,吓得邓青山一动不敢动,怕她吐了。
邓小满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平时最喜欢的蹬腿都没有做,只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子。
乖巧的模样,惹得邓青山咧着嘴傻笑了好一会儿。
张玉萍眼睛也没舍得从女儿身上移开,问邓青山:“这个天做腊干鸡能行吗?”
这边做腊味要么大太阳,要么风大,腌制后挂在外面风干,像这种绵绵细雨的天气肉很容易腐烂。
“妈说她做的不是风干的,是熏干的,就是腌制后挂在灶房用烟熏,她说这是她老家那边的做法。”
邓奶奶以前是西南那边的人,后来跟着部队跑,认识了河湾大队出去的邓爷爷。
邓爷爷牺牲没多久,战争也结束了,她带着十三岁的邓青山找到了丈夫的故乡,之后一直生活在这里。
饮食习惯也慢慢改成了这边的。
“萍儿,我有件事要跟你说。”邓青山说着,小心观察张玉萍的脸色,“东江大队那边出事了,说是下雨地滑摔了,以后恐怕都下不了地。”
张玉萍怔愣片刻,嗤笑一声:“果然恶人有恶报。”
夫妻俩人说的是张玉萍父亲那边。
张父张母当初是父母之命定的婚事,本来两家都是农村人,后来张父读了书,当了教书先生,而张母一直留在老家照顾老小。
跟那些话本一样,负心多是读书人。
张父找了志同道合的伴侣,张母成了旧社会封建恶习。
最后,张母跳了河。
十岁的张玉萍跟着外婆回了家,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一直到张玉萍十八岁定下跟邓青山的婚事,操劳一生的外婆过世,张父才现身。
张玉萍本来不想搭理他的。
但他想以父亲的身份带走自己,并且想退掉她跟邓青山的婚事,说是有更好的选择。
张玉萍当场宣布跟他断绝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之后,两家一直没有来往。
妻子娘家的事,邓青山是知道的。
这也是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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