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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山泉水的沟渠修筑到了收尾阶段,宋含玉亲自来看了一眼,提了几条合适的建议后,领着周管事一同下山了。
石子路不平坦,马车缓缓驶向山下,一路上晃悠个不停。
从珠帘晃开的缝隙看出去,夜色愈发浓郁,但有车内的烛光映照,路的两边倒还能勉强看清丛生的杂草。
只不过一直到蒙山村的村口,路上再没见到任何人。
宋含玉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账本。
在蒙山村办完了事的云悠同周管事打了声招呼,一溜儿烟钻进了马车里,喜笑颜开地递上了厚厚的书册。
“村里一共有四十户,愿意签雇佣契约的就有三十五户。七十人轮流安排打理茶园,做六日休息一日,每月每户一两银子的报酬。”
云悠把签了字按了手印的那一页翻开,让宋含玉能清楚地看见,“奴婢没费多少口舌,只提了年底每户多加二两银子的奖赏,一开始犹豫的七八户就都按了手印。”
“从明天开始冯村长就安排人去打理茶园了,奴婢让他隔十日就到咱们府上上报茶园情况。他私底下向奴婢多要了二十两银子,没超过小姐你预估的五十两,所以我就直接给他了。”
宋含玉清淡的目光一一扫过书册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红手印。
见此,云悠眼珠一转,随即附身在她身旁低声说道:“江秀才家没签雇佣契约。”
“读书人,自然不会做这些活儿。”宋含玉在山上时遇上了江溪竹,便知她没去村长家签订契约。
这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若是她的想法能成,那江秀才得继续在课业上用功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马车低调地回到了宋府。
拐过垂花门,曲径游廊檐角挂满了描得精致的灯笼,清幽的烛光投射在铺得平整的地上。几人踩着落花穿堂而过,来到了雅致的松雪轩。
“对了小姐,之前奴婢让人打探来财向老爷回禀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云悠随着宋含玉入了内院,踏上台阶时,悄声说道:“那日杜家约了老爷在食鼎楼商议……婚事,但最后杜家没去,是二小姐她……”
她的话未说完,卧室门推开时,里面歪歪扭扭坐着的女子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杜家是我截下的。”宋盈撑着脑袋,看向风尘仆仆的宋含玉时,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我知道长姐不喜杜书行,不愿意接受宋老爷的安排和他成亲,所以那日他去食鼎楼见你时,我在他途经的小巷子里设伏……他把腿摔伤了,大约这个月都没功夫出门见人了。”
宋含玉神色平淡地脱下身上的碧青色团绒斗篷,摊开双手任由婢女解开外罩的长裙,斜眼掀开眼皮,她扫了一眼圆桌旁的人,“说完了就回你的院子里。”
宋盈双手支着下巴眼巴巴望着她,颇有些期待地说道:“长姐不打算给我点奖赏吗?”
宋含玉没理会她,转身进了内室,在婢女伺候下洗去一身的尘埃。
“姐姐,你没良心!”宋盈瞪圆了眼睛,开始控诉,“我帮了你,你还这么抠门!”
但绣纹精致的金莲屏风挡在面前,她不敢随意踏足内室。
“帮我?”宋含玉的声音像是此刻屋外的夜风,簌簌而过,吹皱了一湖清浅月色。
“宋盈,茶太陈,就喝不出什么味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宋盈挂在脸上的笑僵硬了片刻,她垂下眼眸,似是茫然地问:“长姐这是说什么呢?你知道我不爱喝茶的。”
玉盆里清水晃了晃,撞在盆边,发出暗哑的声响,拉长了一室的静谧。
换上一身宽松寝衣,宋含玉在云悠伺候下,卸下头上的珠钗,散下如瀑般乌发。转身来到外堂,从未合上的雕花木门看去,夜色浓如墨,淅淅沥沥的雨滴穿过黑压压的云层落下,听雪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云悠,拿上伞,送二小姐回去。”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低垂着脑袋的人,随后目送着她逃窜般的背影,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夜雨连绵,扰人心烦。
房门一开一合,云悠脱下沾染了水汽的外衣,来到盈满了脂粉浅香的内室。
“小姐,这烛火暗了,仔细看伤了眼睛。”她点了另一盏蜡烛,搁在了床头的乌木案桌上。
宋含玉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目光从手中的账本中移开,侧头看向云悠时,鬓边垂落了几缕绸缎般柔顺的长发。
“她与杜家来往,到何种地步了?”
云悠垂下眼,“二小姐是两个月前和杜公子开始联系的,但杜公子一开始还是更属意于小姐,所以二小姐才会在那日暗中设计,绊住了杜公子,而且……”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宋含玉的神色,却未瞧出什么来。
斟酌片刻后,她继续说道:“而且二小姐在杜公子养伤期间颇为关怀,使得杜公子对她上了心,昨日就在家里闹着要把联姻对象换成二小姐。”
这便是宋盈今日登门的目的——来试探一下宋含玉对杜家公子的态度,看看她的把握有多少。
“蠢货。”烛火熄了一盏,宋含玉的半张脸隐在黯淡的微光里,扯动的嘴角流露出几分冷漠的意味,“居然想靠着与杜家联姻,掌宋府的权。”
这话云悠不敢接,只管默默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事,你们暂时不用管。”宋含玉丢下手中账本,在一身疲惫中合上了眼。
……
这几日柳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先是管家之子柳小勇在与蒙山村的冲突中被打断几根肋骨,伤重得差点起不来。后是陈茶代替新茶的事被宋家揭穿,得罪了张成言,花了好些钱财才把人又哄得回心转意。再是现在投进沟渠的药粉被人发现,蒙山村的人又和宋家搅在一起,状告到了衙门,要他们给个说法。
“……上一次给张成言送陈茶,他已经对我们柳家很不满了,这次恐怕再送几百几千两银子,他也是铁了心要站在宋家那边了。”
柳家宽阔的堂屋内,柳管家伏在地上,擦了擦额角的汗,胆战心惊地请罪:“这事奴才没办好,请老爷责罚。”
“确实是太蠢笨了。”坐在下首的柳家少爷柳岐盖上茶碗,漫不经心地说:“让你暗中毁了宋家茶园,你竟想的是在沟渠里投药粉。”
“也亏得那些药粉没毒,只是些除草的。”
说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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