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从楼顶垂坠的三角梅花瀑泛着金光,一直流淌到栽满绣球花的花圃中。
林微澜出国这三年,嘉珑花园的一草一木都有人打理,不用她操心。
郑东晴半个小时前就走了,她所提出的林微澜在表演上的问题,被搁置了一下午,全然没有进展。
把“爱”“恨”单独拎出来看,都是非常纯粹的感情,可是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林微澜就想不通了。
“微微,晚饭好了。我做了五香小龙虾。”贾阿姨随林微澜在国外留了两年,林微澜和崔世青启程环球旅行后她才回国,她最清楚雇主的口味。
“知道了,”林微澜放下剧本,“阿姨,你装点儿小龙虾回家自己吃。”
“好哟,我装几只回去。”贾阿姨和林微澜很熟络,从来不假客气。她在林家做了二十几年工,林家把她女儿的学业、工作都包了,只为叫她安安心心地照顾林微澜。
贾阿姨一走,空荡荡的别墅又只剩林微澜一个人了。
再空荡安静的地方,林微澜也能习惯,她不慌不忙洗了个澡,换上吊带睡衣。
柠檬水,电脑,纸质剧本……这些东西,都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林微澜记得,林倩早年有一部爱情电影,主角间的感情常被观众矛盾地评价为“他们也太爱了”“他们也太恨了”。
她看过林倩所有的影像资料和文字记录,第一部电影、第一支广告、第一次新闻采访……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才是林倩最大的那个粉头。
那是她妈妈呀,星光四射,是许多人的偶像,也是她的偶像。
没费多少功夫,林微澜轻易找到那部电影,点击播放。
电影类型比较狗血,两位主演拍完后几乎不再来往,和剧里的情节微妙相似。男主演至今都活跃在影视圈,赵元修非常讨厌他,一在电视上看见他的脸就要换台;女主演就不必多说,林倩,影坛传奇。
随着情节推进,林微澜愈发地迷惑。
主角间的又爱又恨表现在哪儿?为什么人会产生“爱恨交织”这种情感?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前一天还在吻路潮的脸,第二天就赏了路潮两巴掌并且分手,爱和恨的界限相当分明。
她看得很慢,把角色的感情变化节点都记录在文档里,时不时往回拉进度条,只为品味演员对细节的处理。
不知不觉,已经八点钟了,她还沉浸在电影里,贾阿姨做好的晚饭都一口没动。
直到门铃的响声唤醒她,她才想起今晚还有客人。
林微澜不疾不徐地起身。
可视门铃的屏幕里,路潮显然细心挑过衣裳了,衬衫西裤,很合他的身材,也合林微澜的眼缘。
但她今晚或许会欣赏到更绝妙的东西。
门敞开的刹那,林微澜容色不变,纯净明澈的眸宛如一泓春水,唯有路潮脸上掠过一缕错愕。
“你好。”林微澜很客气。
路潮耳根滚烫,匆匆挪开视线。
不管多少次望向林微澜,路潮都会有一个不变的想法——她真好看,哪里都好看,她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他不能妄动、却按捺不住的春心,和混沌之中保持着三分清醒的头脑,叫他比林微澜更客气:“你好。我买了些你爱吃的水果,苹果、猕猴桃。”
林微澜点头,找了双拖鞋给客人穿:“请进。请你帮忙切一点水果,谢谢。”
她很有礼貌地,下达了冒犯的命令。
有谁会让客人洗水果?但她是林微澜,她的客人是路潮,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她一直都在行使类似的权力。
那个时候她还爱路潮,许多事情舍不得路潮做,命令下达得很有分寸,到了今天,这分寸就理所应当地荡然无存了。
路潮提腿就要往厨房走,下一瞬,他却怔住了。
回眸望向林微澜,女人依旧站在门口,浅色吊带裙,手臂扶着尚未关上的门,静静望着她。
路潮突然恨起自己的本能:“我洗?”
“嗯。是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吗?”林微澜说,“你在这里住了四年。”
路潮咬牙默了半晌,终于迈向厨房。
林微澜莞尔一笑,道了声谢谢。
她跟着路潮,一路走到厨房的吧台旁坐下:“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听严哲说,她在中心医院住院。”
“前段时间做了介入手术,恢复得很好,就快出院了。”
“阿姨对我挺好的,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她。”
“不用去。”路潮连忙制止,他不可能让林微澜见到路卓君,真要见了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妈妈病了之后不爱见客,你的心意我转达给她。”
林微澜:“那我买点水果和花,你转交给阿姨。”
路潮假笑:“也不用,心意到了就行,我妈都明白。”
林微澜不再勉强,专心观摩路潮的背影。
衬衫很适合他宽肩窄腰的身材,下摆一丝不苟地掖在裤子里,挑不出错处。
所谓挑不出错处,意味着这副打扮非常“安全”,林微澜不厌恶,也不心动。
水果洗净切好,整齐美观地装进盘中,路潮只拿了一只叉子,他自己并不准备吃,可他的眼睛在动,没叫餐桌上的两菜一汤逃过:“你没吃晚饭?”
林微澜:“我不饿,你坐。”
两人面对面坐在吧台两侧,路潮知道,到了进入正题的时候。
话到了嘴边,竟然这么难开口,他犹豫着问:“你和小曦重新加上微信了?”
“对,”林微澜不满意路潮的开场白,他应该卑微地求她,而不是把话题扯开,“小曦挺可爱的,加回来就加回来。我和她本人也没有矛盾。”
她能接受路曦,是不是也能接受路曦的哥哥呢?路潮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人,放不下姿态,万分期望林微澜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免去他煎熬地开口。
但他知道都是痴心妄想,有的话,得他自己说:“有件事……我……”
林微澜越是沉默,他越是知道她心里的玩味有多深,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她面前脱一件衣裳,说得越多,她越高兴。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路潮横了心,将头低下:“小曦下个学期就高三了,我们租的房子离一中太远,她上下学坐公交很费时间、精力,学校里还有人欺负她,她不方便住校。”
话至此处,他抬了抬眼睑,林微澜依旧是平静的。
他鼓起一些勇气,继续说:“我想租你在绿源学府的房子,可以吗?”
“这样啊。”林微澜明白了。
高三的学生下个月就高考,考完之后自然会空一批学区房出,空置的房源不成问题,那么路潮的难处,很有可能是钱。
林微澜问:“小曦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她想上哪所大学?”
路潮报了全国top10的校名。
林微澜叉起一块苹果喂进嘴里,若有所思。
高二晚上九点半下自习,高三则是十点半,等路曦上了高三,回家的时间就更晚,不确定因素也会变多。
林微澜高中读书很用功,文化课从没掉出过上央市前三,专业课更是当之无愧的长期第一名。
“是该有个好的环境让她好好读书。”这话发自她肺腑,不是客套。
似乎有些希望,路潮连忙补充说:“欠你的房租我会还,我可以打欠条。我真的会还。”
林微澜笑了下,清丽的面庞美得惊人,也足够令路潮心慌:“我不缺三瓜两枣的租金钱,免费借你住也不是不行。”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分手时林微澜太绝情了,路潮不认为她对自己还残留太多的情谊。
他知道,林微澜已经在下钩:“你想提什么条件?”
“这要看你愿意付出什么。”
林微澜双手托住下巴,淡漠的眉宇间居然蕴含着几分天真。
“或者说,你有什么。”
终于还是来了,路潮心一沉,他和林微澜大学同居了四年,因为他一次次地拒绝,林微澜也出于感情而体谅、理解他,有些事始终不了了之。
那时他有资本,可以仗着林微澜喜欢他来拒绝。
今天他跌入人生谷底,除了脸和身体,还有那一点不知是否风化的情意,他在林微澜面前一无所有。
情意是虚的,摸不着,他不能剖开林微澜的心看一看她对自己到底怀揣着什么态度。
可他的肉|体是真实存在的,还很年轻,还很美好。
“我们一定要这样?”路潮仍要争一争。
“路潮,是你来求我的。你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找我。当然了,你也可以离开。”
林微澜觉得这苹果不错,甜滋滋的汁水浸没她味蕾:“你还有健身的习惯吗?腹肌、胸肌都还在不在?”
椅子蹭着地面响了一声,是路潮站起身来,睫羽止不住地轻颤。
他快把下唇给咬破了,额头慢慢渗出汗珠来,眸一抬,林微澜正悠闲择选着下一口吃哪块苹果,并不看他。
林微澜垂着双眸,她只觉得余光里有一道穿黑色衬衫的影子,直愣愣杵着,好半天了,什么动作都没有。
她才要说无趣,准备请路潮离开,却瞥见路潮抬起手臂,指尖落在第一颗襟扣上。
黑色衬衫的衣襟,由路潮胸口的一小片白皙推开了。
林微澜的头皮蓦然酥酥麻麻。
继而是第二颗、第三颗……
然而第三颗没有完全解开,路潮手抖得抓不住扣子,脸红得要滴血,他羞怯而愤恨,恨林微澜,更恨自己。
“继续啊。”林微澜轻轻催促他。
浑身颤抖的路潮、低声下气的路潮、隐忍不发的路潮,她都在今天全部见证过了。
意气风发的路潮、爽朗自在的路潮,她全部都在三年前的雨夜里抛弃了。
原来命运的不幸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她好痛苦也好舒心,整颗心酸爽地拧在一起,却也在尖锐地发痛。
之后他到底会露出什么神色,到底用什么语气,路潮的□□现今是什么样,他又能做到哪一步——
“借用一下洗手间,抱歉。”
路潮垂下了解衣裳的手,落荒而逃,匆匆冲进洗手间。
他做不到,他根本狠不下心来,他仍要守着那点可怜的尊严和脸皮。
林微澜大失所望,没意思,路潮不如崔世青豁得出去。
叮咚——
门铃又响了。
林微澜做了几次深呼吸,前去查看是谁来了。
*
冲进洗手间,路潮的第一反应是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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