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丹药滋补,狼族最好的医师照料,萧旻身体好转,惨白的皮肤有了血色。
只是他的身体依旧弱不禁风,终日缠绵病榻。晏悉每日来看他,用灵力为他续命。狼族少主婚姻大事,关乎狼族命势,不可儿戏。族中上下反对,狼主为此忧心不已。
“女儿喜欢那个人类,觉得有趣。况且女儿只是与他结作寻常夫妻,并未许下狼尊之位。女儿身为少主,知担任狼族使命,不能擅做婚姻之主。”晏悉沉下眼眸。生于王家,既享受了常人不可得的权势荣耀,自然要承担起责任,舍弃许多。例如自由,例如,随心所欲的喜欢。
狼主代代守护狼族至宝,不可擅离族群。而少主,虽有至高无上的尊荣,但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担起联系狼族七十二部落的使命。
少女隐隐伤神。遇到萧旻之前,她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在她父母身上看到了她的未来。她会继任狼主之位,会和狼族西林少主成婚,会和她父亲母亲一样,与西林少主携手带着狼族走向更好。
可是,她遇到了萧旻。
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又弱小又自不量力,倔强得像块顽石。
想到萧旻,晏悉眸光微亮。
就是这样一个寿命短暂,身世低微的人类老是牵动她的心,搅得她心神不宁。
御河说,这个人类在人族中不受重视,没有修习天赋,是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可是没关系的,她可以渡他修为,让他长长久久的活。
她可以用珍贵的灵丹给他作补,弥补他天赋上的欠缺。
狼族寿命漫长,他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
晏悉晃神,见父母忧虑,心中不忍,软下阵来耍赖撒娇。
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屡试不爽。
“女儿只想得一知心人,长长久久的活。”她委屈的眨着眼,扰得狼主一阵心疼。
“狼尊只会是西林少主。”晏悉坚毅的表态,诚恳,坚决。
狼主摇摇头,无奈的叹息。狼后劝慰,终还是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只是萧旻,既不可上族谱,也不能得封位。
得知消息的萧旻宁死不屈。
他有萧氏人的尊严,有萧家嫡子的傲骨。纵然已被废弃。
他撑着瘦弱的骨,挺立在晏悉跟前。
他很高,晏悉只到他的胸口。他伤势未愈,宽大的袍子散落在身上,青丝垂落。
“因为我身世低微,所以,就该对你的施舍感恩戴德?”
他悲凉的,带着哭腔,骨节分明的手指拽着衣角,沉声说。
晏悉不明,寻常人,不,狼族任何一人,都会感激涕零。这是无上的荣耀。
她不知所措,茫然的愣在原地。
很奇怪,她明明只是起了玩弄之心,可现在,她莫名难受。
她捡起地上撒落的丹药,递到萧旻眼前:“你先将药吃了。”
“你身体太虚弱,不吃药,会死的。”
“晏悉。”他叫住了她。眼神落寞苍凉,仿佛历经了千秋百世,人间沧桑。
他明明是个卑微的人类。
“我不要怜悯,也不要施舍。”他虚弱得直不起腰,倚着床榻坐下,喘着粗气。
“我跪着活,苟延残喘半生,但能选择站着死。”他眼里是绝然的死意。
晏悉一惊。她只想让他做她的夫君,没想他死。
她将丹药硬塞进萧旻口中,敛起戾气,气呼呼的说:“我没要你死。”
“不是可怜,也不是施舍。”她拧巴的难以开口,羞赧的低垂着头。
良久,她才鼓足勇气,囫囵的说:“我喜欢你。”
“御河说你配不上我。但我觉得,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是狼族少主,未来狼主。有很多选择不了的事。但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是我自己的选择。”少女羞红了脸。饶是她自小张扬,但面对心仪之人时,也会忐忑,也会不安。她偷看他的表情,暗自揣测他的心意。
只是他眼中永远平静,波澜不起,一潭死水。她看不出什么,懊恼,气愤,最后归于失落。
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开始急促。难堪浮于面上。
“好。”萧旻迟迟开口。死气的湖面惊起一汪波澜,霎时,明艳灿烂。
“我了无牵挂,只望此生不悔。”他说。
他心思沉,眸光闪动。看向少女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最终被冷漠包裹。
不被祝福,不被允许举办典礼。他们天地为证,日月做媒,山川鸟兽相庆。
后来,晏悉继任狼主。
以心头血为引,为萧旻渡化修为。
再后来,她退了西林少主之婚。萧旻为狼尊。
狼族元化五年末,晏悉孕有一子。
御河不善言辞,隐匿心迹。他和晏悉一起长大。晏悉闯祸他背锅,晏悉受罚他陪着。总之,他几乎和晏悉形影不离。
十八岁那边,他被任为三十三部首领,一齐作为礼物给了晏悉。
那天,也是他的生辰。
晏悉,也是他最好的礼物。
那天,他们捉拿了一个人类。他以为一如往常的处死。
但晏悉说,她看中了他。
元化五年时,晏悉怀孕了。是他守在她身侧,见她喜悦,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那样的柔和。轻轻抚着腹部,告诉他,她很欢喜。
而他不敢告诉她,萧旻正着手清理狼族,三十三部,是他第一个肃清的。
晏悉怀孕六个月,灵力消耗得厉害,心神不安,终日浑浑噩噩,疲于政事。
御河死守城门,萧旻军队踏破狼族结界,气势汹汹而来。他身上带着晏悉用心头血将养的灵力,杀她的族人,灭她的国家,夺她的至宝。
晏悉察觉时,御河奄奄一息,只残喘着最后一丝灵力。
狼族危在旦夕。
她灵力溃散,质问他为何如此!
城墙之上,少女清秀的脸庞被泪痕和疲惫包裹。一身赤色长裙飞扬在空中。
她手里一半是御河的鲜血,一半是狼族覆灭的魂魄。
一杆银枪矗立在少女身侧,周围闪闪的萦绕着一缕细微的光丝,是御河的残魂。
他生来是要保护她的。死了,也要守护她。直到,魂飞魄散。
“你来,至始至终,都是为了狼族至宝。”少女的话空洞无力,一字一顿,眼神绝然。她悔,但悔之已晚。
胸口传来刺痛,呼吸几要停滞,手中发颤,头昏昏沉沉的渺白,寂寥。
萧旻沉着眼,抿唇不语,眼中依然的沉寂,死气,看不出情绪。
良久,像当初回答晏悉婚事那日一般,迟迟开口。
“是。”
御河说,他是卑微的人类,是被家族抛弃的棋子。
今日,城墙之下,萧家军铁骑踏破结界,他告诉她,他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她可是狼主,不能动摇军心,不能哭的。
他冷声说,他不爱她。
他是萧家嫡子,修为极高,却被困内宅,遭手足陷害,不得重视。
为此,他娶不爱之人,废弃修为,借柳家秘术,携一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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