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在红桦林，预计再半小时能弯进尼色。”
“收到。”
于初担忧地看着她，迟疑又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戎铃枝叹了一口气，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我和小缨她们说一下。”
“也好，让她们心里有个数。”
“怎么没信号呢？”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了，声音轻飘飘的，很快就被雨水打散了。
“雨天信号不稳定，我们走出这片森林就有了，不要急。”于初柔声安慰道。
他其实不太擅长安慰。
雨崩随着宣传逐渐也成为了“徒步小白”的热门选择，离职几个月后，他也当过向导，大多数小白，不论男女，凭着一腔冲动来到了这里，可仅仅一条入村的尼农线就让他们后悔了，一路上的唉声叹气扰得风景都乌烟瘴气。
他通常都视若无睹，甚至觉得厌烦，所以向导也只做了两周。
可戎铃枝不一样。
“嗯，我先发出去，这样有信号了就能第一时间收到。”她敲了几下键盘，把手机塞进口袋，仰起头来看他。
明明眼眶还泛着红晕，晶莹的泪水打着转，还要佯装若无其事地微笑。
于初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矛盾的人。说她内向胆小，她又敢只身一人上陌生人的车；说她理性，她又愿意陪着他等待一场未知的日出；说她柔弱，她又会为了才相识的朋友在雨中翻山越岭。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
他把手递出去，说：“牵着我，我带你走近路，这一段路不好走，但会快很多。”
戎铃枝抹去眼角的泪水，把手搭在他的掌心用力地轻握，紧跟在他的身侧。
塑料雨衣在相贴的手臂间窸窣作响，每一下都像是在回应他心跳的频率。目光一晃而过，他默默地攥紧掌心，拉着她攀上一旁的山坡。
这一段路的确如于初所说，无人问津。
树干七零八落地横在丛生的杂草之间，棕色干枯的树皮之间爬满了苔藓和菌子，一眼望去，全是绿色，嫩芽的青绿，熟枝的翠绿，苔藓的幽绿，森林神秘又柔软。
于初侧身挥着登山杖在身前劈着杂草，在密集的草野之间开出一道狭窄的路，戎铃枝就踩在他的脚印上穿行。
过了一会儿，草没有那么密集了，也变矮了，路也平坦了。
戎铃枝看到一串沾了泥的脚印蜿蜒在林间，她轻轻地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臂，“有脚印。”
于初垂眸瞥过掌心，若无其事地说：“应该是何叔他们，这条路还是他们和我说的。”
“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戎铃枝不禁问道。
“迷路？”
“嗯，我看何叔和小全哥的反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很多，”于初点头，“尤其是这两年，总有人不把大自然当一回事，极端的天气，暴雨、雪崩、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然后失联、失温，找不回来的占多数。”
戎铃枝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心慌。须臾，手掌被轻轻地捏了一下，她忍不住抬起头。他的眼神很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像是琥珀色的漩涡，心脏出奇地安定了下来。
“再翻一个坡就到何叔口中的红桦林了，我们很快就能到她们的位置了。”
这一句“很快”，足足过了一个半小时。
很累，双腿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一样沉重。心脏压得喘不过气，不知道是高反还是忧虑紧张。身体忽冷忽热，头也开始胀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
可她不能停下，小缨和芝士还在等她。
天色已经开始阴沉，密林之间只有些许晦暗的光渗透进来，森林的绿近乎于黑的，笼罩着天地。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于初确认截图上的定位，拿起对讲机呼叫何叔他们，“何叔，你们在哪里？”
“有人吗——有人吗——”
遥远的丛林之间，传来声声缥缈的呼喊，声音由远及近，两道黄色的身影来到了他们面前，“我们从东边绕过来的，那半边没人回应，这个点范围太大了，不太好找。”
戎铃枝快速地喘着气平复心跳，一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只有抓着于初的手臂才勉强站立。
她连忙拿出手机，咽了一下干涩的嗓子，“我给她们打个电话。”
信号栏显示“E”，约等于无，戎铃枝不死心地举起手机，然而还是没用。
她抿了抿唇，看向于初，“小缨她们现在应该也联系不上我们，我们去西边再找找，趁现在天还亮着。”
于初果断地重新牵起她的手，侧身和何叔说：“我们一起找吧。”
何叔点头，自觉地走到前头领路，一边走一边喊：“有人吗？”
“小缨——芝士——”戎铃枝哑着嗓子一起喊。
风声、雨声、回声，没有人应。
“她们是不是自己走了？”小全哥虽然这么问，可脚步不停，依旧快步地向前。
“不可能！”戎铃枝说得斩钉截铁，心底却冒出一丝不自信。
未知的等待总是让人心慌，更何况性命攸关。
她说完又坚定地摇头，“她们肯定待在原地。”
“行吧，我们再找找，但愿她们足够听话。”
四个人一起一边不停地喊着她们的名字，一边三面扩散开来搜寻可能藏身的地方，于初担心戎铃枝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戎铃枝反手握得更紧。
对她来说，于初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支撑，更是心理上的维持。
找不到她们怎么办啊？她们还这么年轻……
戎铃枝想都不敢想。
雨渐渐变得稀疏，连带着风也静了，望不尽的山林空得可怕。
随着一声声的呐喊与呼唤落空，心一点一点下沉。戎铃枝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牢牢地攥着于初的手，“于初。”
“我在。”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戎铃枝一点也听不进去，嗡嗡耳鸣声充斥着整个脑海，昏昏沉沉的。
她舔了舔唇，又咽了几下，正想说话，忽然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女声，她愣了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连忙抓着于初往左边走，“在这个方向，小缨！芝士！”
“茸茸姐！”声音不低不响，可十分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蜗。
戎铃枝放开了于初的手，咬着牙径直朝着声源的方向跑，踉踉跄跄地拨开草丛，终于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看见了蜷缩着的两个女生。
树荫茂密不见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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