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表规则外最后的两个公会，向你提出邀请，我们已经发掘出了一个及其特殊的系统模式，能实现人间和无限公路的来往自由。”
白色的空间里，回荡着机器人充满人性化的蛊惑声音。
而对面的，却又是石头变成的人。
乔颂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看着乔颂越来越冷漠的表情，蒋齐欣嘴角又再度放平。
“看来你对这价码，似乎不怎么满意？”
乔颂看了一圈这个空间里的布置，大片的白色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机器人脚下，像水母似的，流出了无数根细细的金属线。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自由往返于机械装置里和主系统外的，明明叶博士就不可以。”
蒋齐欣表情渐渐的变了，似乎不太喜欢叶淑云：“她是最早的一批理想主义者，那些人和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与主系统融合程度非常之深，但想要成为真正的系统，首要最好做到绝对的公正，她们无法插手外面这些事。”
“自由和控制权不可兼得，我以为以你的身份，你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成为石头，就没办法感受人类世界的悲欢离合，品尝到那里面的酸甜苦辣。
而变成人类就没办法再统治这个世界。
乔颂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蒋齐欣有些高估了她对后者的需求。
“你们的筹码，就是这么一个双向系统？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屏障开放的关键在我。”
蒋齐欣表情放松了一点，她不怕乔颂提要求，只怕她什么都不提。
“乔颂，你应该很讨厌像牛皮糖一样追着你的魔术师吧，我可以把游一瞳当礼物送给你，他的灵魂，你想要千刀万剐也好，扯出来塞进罐子变成玩具反复折磨也好，除了他，任何你不喜欢的又不好，自己亲自动手处理的，我们都可以帮忙，我们来做你的刀。”
乔颂眼神微动：“你对待自己人都这么狠心的吗？”
蒋齐欣那张机器人的脸显得格外平静，脸上有一种冠冕堂皇的虚伪：
“科学面前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可以是实验耗材，我自己也一样。”
这话听得人直犯恶心。
明明以为当耗材的都是除她以外的所有人，新人盟，新人坟，乔颂不会忘记这个公会里到底埋了多少人？
同样的科学家，为什么叶博士做的却是不一样的事。
蒋齐欣这微笑的表情，越看越和游一瞳相
像，乔颂毫不怀疑游一瞳那个极端分子，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像带孩子一样带在身边这么久的人，说送就能送出去，游一瞳那个神经病，知道他自己被当成俘虏交易了吗？
乔颂甚至很肯定，让游一瞳一直在新人副本寻找她也好，后续找各种麻烦也好，这些指令估计都是蒋齐欣发出的。
蒋齐欣现在还敢这么自信的谈条件，就是因为她也是系统的一部分，只不过融合地没有叶博士那么彻底。
她们确实发展出了能自由穿过屏障的系统。
乔颂通过舒如月传递过来的信息也能确认这一点了。
包括玩家游戏系统，大部分的副本设置也是，这是一个没有当过人的石头，绝对想不出来的玩意儿。
乔颂承认，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只不过是提供了一片丰富的土壤，而耕作出各种植被的，却是人类自己。
只不过有人种庄稼粮食，有人种观赏的花卉，有人种的却是毒物。
不光自己种有毒的植物，还要把别人的植物扯过来，踩在脚下，砍碎了烧成灰做成肥料。
“自由双向的往返无限世界和现实世界，乔颂咀嚼消化着这句话的含金量，“可你们不都是植物人吗，回去之后再回来，这么反复苏醒的话，意义在哪里？
公路上那么多玩家都想要回去，他们以为站在对立面的这些极端的公会，是想留在这里发展新势力，还没想到他们要的远不止于此。
蒋齐欣：“所谓的自由，当然不单单是来去自由，躯壳也应是自由的。
“您经历过复活游戏吗？从动物城出发，以扎纸小镇为终点，在弥漫着大雾的公路上，几个灵魂互相争夺，最后决出胜者，在扎纸小镇跳脱出来，披上人皮，完成系统任务，作为奖励，他们能再活一次。
这一套复活流程是由委员会的人共同设置的，乔颂也招揽过经历过复活游戏的玩家，自己也去过小镇，知道这个过程。
“既然通过争夺才能披上人皮，那现实世界里不应该也是这样？大家互相争夺最好看的那张皮，最优秀的那个身份，甚至随时可以更换另一种人生。这才是赛博副本，这才是我们这些人来到这个世界该做的事，这才是一场游戏，我们是管理员，我们随时能更换角色。
啧。
乔颂：“如果你说的自由，是让死人附身在活人身上——
乔颂定定看着这个机器人，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看到里面万千拥挤灵魂中的某一个。
“——那么多平凡普
通的人生里你们大概率不会挑那些过得悲惨的吧？”
“游一瞳那家伙一辈子说是小偷就要跳脚他是不是很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体面一些也不缺金钱物质这种夺舍别人人生的行为你管他叫自由？”
蒋齐欣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乔颂你在模拟人生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家长把道德感牵制得太高了现实世界是一个污秽遍地的地方那里的人类很爱自我斗争他们狡诈肮脏彼此算计人心里的光辉只是万千阴暗想法里那小小的一点点。”
“现实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那里让人痛苦的东西不会比副本少杀人的规则不会摆在明面上现实世界会一个一个的吃掉不遵守规则的人然后反过来说你不够努力但这套系统会给他们新的人生他们在绝望的现实也被丢进这样一个世界当然会明白生命的可贵等他们回去之后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而他们的身体就是我要的押金。”
“新的无限流世界将拯救现实世界里无数空洞灵魂。”
这不就是变相的过大游戏的范围主动将更多的活人拉进来
“打断一下”乔颂表情古怪“你以前就是这么洗脑游一瞳的吗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然后合理化自己的一切行为？”
“所以按你的说法普通人的人生就该被放弃甚至进游戏才能体会到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平庸无能然后轮到你来给他们做决定？”
乔颂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享受当管理者的感觉把其他普通人的人生当做最不值钱的商品放到一旁然后挑选一些你看得上的？”
空荡荡的白色空间里气氛紧张。
乔颂的表情像在看什么垃圾盯着对面那个机器人。
乔颂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泛出浅金色的涟漪最后越来越浓郁像是耀眼的阳光即将迸射出来。
“明明是想以人类的身份取代神明却摆出这么傲慢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的声音也像雷霆一样逐步拔高带着某种天然的威慑回荡在整个空间。
“你以为你是在施舍谁？”
一段像纹身一样的裂痕刹那间顺着乔颂的手臂往外爬直到皮肤裂开弥漫出白色的光。
蒋齐欣那张标准化的笑脸突然出现缺口机器人身下的那些电线突然抽出刺向前方却扑了个空。
她嘴唇蠕动着像是个被剥去了贪婪
外衣的小丑看着乔颂彻底消失的身影：“未羊的真实替身……”
“提前给自己制造一个傀儡外出行走你居然学会了霍思然的把戏！”
脑电波管理中心的备份赛博小城市游一瞳眼着那些金属装置的城墙开始坍塌大量的空罐子后面出现一个漩涡然后像开门取快递一般门内伸出了各种手把这些罐子全部抱走了。
全程不过几秒游一瞳很快听到了蒋齐欣压着怒火的嗓音：“乔颂跑了——她什么时候用的未羊的能力我让你计算她使用过的生肖能力你为什么不提前汇报？！”
游一瞳咬牙回答：“她前面确实已经用过未羊的能力了。”
梦境世界也好赛博小世界也好都是依托于开心墓场建立的乔颂的生肖能力如果能使用第2次或许意味着对方的能力已经超脱了规则对玩家的限制。
蒋齐欣想通这点愤怒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去墓场她拒绝了交易应该是想把那些玩家重新带回船上不要给她机会！”
蒋齐欣本来赌的是乔颂太想去现实世界的想法
但如果乔颂只打算救一小部分人就此逃脱开着那艘破船在死生之河永远游荡那蒋齐欣后续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了。
大贪或者大善蒋齐欣和富春生赌的就是这个。
偏偏乔颂永远不按规则来居然连赛博的数据世界也没关住她。
宁愿自己打破规则自己往那个位置不得靠近也不愿和她做交易。
蒋齐欣机械身体里翻滚着几个灵魂一同发出男女交杂的吼声：
“去墓场她要大规模挖坟了阻止她带走那些家伙！“
开心墓场外死生之河的水正随着乔颂心情的变化开始沸腾。
蒋齐欣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们掌握的系统和方法对乔颂确实有点诱惑。
乔颂自己都还没经历过现实世界的一切她到现在为止看到的全部都是一些虚影是妄想。
全部都是假的。
她还没有触碰过真实。
但乔颂知道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混球和这些家伙合作她才是疯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威胁她乔颂想要的是最好的结局。
蒋齐欣她们觉得乔颂不会舍得再变回以前的样子直接统领这个世界付出的代价是要变回石头。
乔颂确实舍不得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找
到最好的结局。
强迫自己醒来的时候，乔颂已经是在坟墓里，虽然是特等区域，但底下的空间，已经小得和棺材差不多了。
此时的墓场还是天亮状态，梦境世界虽然处于即将垮塌的状态，但不是每个人都被弹了出来。
霍阿姨当年用未羊的能力给自己捏了一个空壳，未羊留在动物城里，自己作为玩家在外面行走，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如果两个身体就能骗过系统的话，霍思然打了第一个版，乔颂刚刚做了第二个实验。
她透过棺材板的透明屏幕看向天空，那里能看到很淡的一层光晕。
墓场的大街上，一头头发着光的水牛，驮着背后的灵魂往天空继续飞着。
墓场前几天的混乱里，已经有很多人被顺带着举办了葬礼。
蒋齐欣以为乔颂会以为屏障上那些灵魂就愧疚，那她就大大错了。
乔颂脑子里想的却是墓场的诞生方式，她知道，蒋齐欣能准备这么久，黎渊他们也不差，他们也还有事瞒着自己。
“黎渊，船开来了吗？”
空洞的墓室里，一片乌鸦羽毛缓慢地从工具箱的盖子上爬出来。
【还有半小时路程】
这次不是说话的声音，又变回了气泡。
黎渊只有在力量太过于集中，言灵效果过于好的时候，才不敢说话。
乔颂也已经听起来大街上有东西在奔跑的声音，她起来一看，居然是阿光那家伙。
他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大堆的破烂，全部糊在了棺材外面，居然敢在白月光照耀的时间，在外活动，直接冲着她的院子来了。
“乔颂你丫醒了没有？！”
身上被破烂糊满的阿光，艰难地绕过院子那些棺材，还要小心不要被吃草的水牛碰到。
结果刚冲到尖尖墓碑的附近，还没敲门，里面的人就揭棺而起了。
和阿光那生怕露出一条缝的打扮不一样，乔颂直接沐浴在了光明里。
阿光刚夸讲了一句“你可真够牛的”，突然又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躺回去，谁让你把自己变成石头了！”
乔颂完全是玩家的时候，虽然不怕光照，但肯定会受到影响，皮肤会被腐蚀。
但如果她不怕光了，说明她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以前的自己。
从水里刚爬出来时的自己。
变回石头变回死神，谁就威胁不到她了，那也就意味着，乔颂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要牺牲自己的愿望，
成全剩下的玩家。
阿光压在棺材盖上大吼：“我们几个努力那么久可不是为了让你前功尽弃拿自己当跳板的！你知道我丫的为了等这一天捡了多久的破烂熬了多久的夜才能让自己抗拒睡眠不在墓场的白天时候睡着吗？关键时候你别给我来这一套！”
“牺牲自己一个成全所有人这都是多老掉牙的剧情了！你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呢！蒋齐欣和富春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乔颂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盖子：“他们没说什么你开门我刚只是做个实验我打了伞的你看。”
阿光这才让出一个位置看见了小石头的皮肤上其实也和自己一样裹了一层很薄的东西。
“这是樊曦他们那里弄来的纸。”
阿光一看她没把自己变成石头就放下心来完全没有想过乔颂为什么现在可以拿出这么多重复的物品。
“走现在其他人动不了咱们去挖坟。”
他为了今天确实做了很久的准备黎渊那那家伙备用计划做得多的好处就在于每一个可能发生的事件都会被提前预测。
阿光身上的破烂全是墓场进入前玩家身上掉落的。
这些东西远离了它们的主人灵魂的附属品离灵魂太远的话融化的速度就会变慢很多这是阿光守着垃圾箱得出来的经验。
他早在无数个墓场的日夜交替间实验了无数次。
乔颂在旁边听得直笑：“所以你说痩这么多不光是挖坑挖的也有捡垃圾的原因在？”
阿光气得去扒机器人：“回家了非得让黎渊投资我去拍个纪录片。”
“那莫闻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待在墓场吗为什么一直没看见他？乌医生也是
刚刚还抱怨管理员生活过得有多苦的阿光顿时不说话了。
乔颂刚试探完阿光狐疑着还没开口就看见了白光照耀的围墙上有几个奇怪的机械装置爬着围墙试图翻转过来。
不是从邻居那边翻而是从临街的围墙。
乔颂一看那机械物品的款式就知道是谁弄出来的。
阿光更是大喊：“新人盟的帮手来了！”
那些人应该早就在墓场做过各种布置乔颂知道现在还是天亮状态所以这些人这次选择了机械帮手到时候等白光散去进入黑夜那才是真正的大战。
乔颂当机立断：“说的好像谁没有机器一样你去帮我把
管家机器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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