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6章
“小友客气了。”
陆淮翊稚嫩的童语让裴璋忍俊不禁,他心头的怅然消散,饶有兴趣地问:
“听闻陆大人…颇为严厉?”
陆淮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腼腆道:“裴大人放心,父亲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父亲在课业上对他严苛,外物却毫不吝惜。他吃的补药是藩国进贡的血灵芝,据说生长在极为险峻的峭壁上,十年方得一株,他从未断过。他四岁的生辰礼是一把古朴的腰刀,刀鞘平平无奇,抽出来的刀刃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父亲说:“愿我儿如此刀一般,做一个内里藏锋之人。”他后来才知道,那把刀是突厥多颉可汗的心爱之物,是父亲当年第一次上战场,一人一骑深入敌营,斩下多颉人头,取得的战利品。
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也是父亲迄今为止唯一的儿子。陆淮翊知道自己身子弱,唯有以勤补之。字写得不好,他便晚睡半个时辰多练十张;父亲命他每日拉弓三十下,他偷偷拉满五十下,即使拉得手腕红肿。
相比于母亲对他的呵护溺爱,他更喜欢父亲的严厉,父亲没有因为他身体羸弱便放弃他,他同样不想辜负父亲的期许
有陆奉这样一位威名赫赫的父亲,,陆淮翊其实很孤独。在府中,他身为长房嫡孙,年纪小辈分大,比他年长的堂兄们和他相交,有恭维讨好之嫌,他们拉不下脸面。年纪小的视他如长兄,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好不容易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玩伴儿,偏他又身子弱,他们得自己父母告诫,事事顺着他,以他为先。
同府之中的堂兄弟们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必说了。陆奉并不限制他交友,权贵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从小便会看眉眼高低。陆淮翊也曾混迹于这种权贵子弟的"小圈子”,里头最低是二品大员的嫡子,尊贵者不乏龙子凤孙,即使在这种圈子,陆淮翊依然发现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们骑马射箭,从来不会叫上他。
他们一同习字,他写得慢,所有人仿佛商议好似的,手上齐齐放缓了动作。
即使几个男孩儿闲来无事捉鸡斗狗,他一来,他们全都一哄而散,开始谈论琴棋书画,论语诗词。陆淮翊并非蠢人,相反,他十分敏锐聪颖。久而久之,他也不愿呆在那个人人迁就他的小圈子里。在外没有朋友,回到府中除了书童,就只剩下江婉柔和陆奉。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心事说给书童听,陆奉冷峻威严,他敬畏父亲,不敢逾矩。母亲倒是温柔可亲,也愿意听他说话,但他长大了,他是男孩子,有自己的自尊心,有些事不便讲给母亲听。
能遇到裴大人,他真的很开心。
他不会因为父亲的缘故讨好奉承他,也不会因为他年纪小便轻视他,他亦师、亦友,裴大人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让他感觉轻松、自在。
陆淮翊真心想送些东西给他。
黄白之物太俗气,配不上高洁的裴大人,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裴大人经常读的这本《齐物论》,可惜他才疏学浅,并未看出这本书的特别。
陆淮翊心里如何想便说了出来,裴璋被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狼狈和难堪。“没甚么特别,只是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不是吗?”裴璋微微偏过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书本,放在陆淮翊跟前。
“你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蝴蝶翩翩起舞,他感到愉快惬意,竞然忘了自己是庄周。”
“恍惚醒来,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与周与?”
“你说,他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呢?”
裴璋怅然若失,他时常觉得此生仿佛大梦一场,身边的一切皆为虚妄。
陆淮翊才学到《论语》、《幼学琼林》之流,庄子对此时的他来讲过于高深玄奥,他听不懂。
不过他还是深深思索了一番,认真道:“蝴蝶也好、庄周也好,不都是他吗?”
“做蝴蝶的时候恣意享受天地自在,做庄周便要担负起为人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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