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午,114区郊外,一辆列车遭遇了不明污染物的袭击……”
苏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面前的电视机里正在放《午间新闻》,一群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蹲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望着新闻里那个打扮浮夸的男主持人,其中一个手背还在挂水。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似铁塔的女护士进来,通知苏白可以出院了。
“啊?哦。”苏白的脑袋依旧晕沉沉的,有种随时都会往下坠落的不踏实。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心不在焉地走神。
“列车上的乘客,几乎全员遇难……”
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声音像一台卡顿的切割机。
恍惚间,苏白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
她抬起头,却只看到护士嘴巴一张一合。过了好几秒钟,苏白才听清楚护士在说什么。护士让她回家好好静养。
回家?家?
瞬间,被遗忘的记忆复苏,巨大的恐惧袭来,苏白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白了。苏白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松鼠,全身绷紧:“不,我不要回去!”
突然的尖叫,让蹲在电视机前的那群老太太回过头来。
苏白愣了下,反应过来,瞬间涨红了脸。但是,新涌出来的血色并没有在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铺展开,一半红、一半惨白,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看着面前高壮如铁塔、手臂肌肉都快从袖子里爆出来的护士,苏白连忙紧张地拽着护士的袖子:“我,我还没有好,我要继续住院。”
护士低下头,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苏白嘴唇微张,想要将她家里藏着吃人怪物的事情告诉护士。就在这时,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头顶的天花板里面也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伴随着灰尘刷刷往下落,似乎有东西在上面跑动。
可奇怪的是,病房里除了她,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苏白顿时头皮发麻,惊恐地盯着面前的护士,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快速咽了回去。她快速松开护士的袖子,在其他人无声的注视下,逃命似得冲到外面的走廊。
“在英明神武的区长大人的庇护下,污染……114区治安队提醒安全区的各位居民,近期不要前往……”
走廊上也装了电视。站在电视机下面的人听到动静,同时转过头来。
对上那些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苏白的身体慢慢僵硬。她仿佛从那一双双眼睛里,看到了跟护士和老太太们一样的狰狞、恶意。
“啊啊啊啊——”
一股荒诞惊悚的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苏白抱着脑袋,尖叫着朝外面跑去。身后的走廊,仿佛在这一刻化成了吃人的饿鬼。
在她尖叫着跑远后,走廊上安静了几秒。
“刚才那人怎么回事?”
“有病吧?”
“可怜,听说是……”
……
怜悯的、叹息般的声音响起。
病房里,蹲在电视机前的老太太们也满脸懵逼。
“这小姑娘怎么了?”
“别是在外面染了疯病。”
也有人扭头向护士举报:“护士姐姐,她没有交住院费!”
护士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身形就如铁塔般令人畏惧。在听完老太太的举报后,护士淡淡一笑:“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赖我的账。”
病房里的老太太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纷纷露出畏惧。
苏白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医院门口,脸白得像纸片一样。
明明是冬天,她的额头上却冒着冷汗。
好可怕的医院。
苏白神色不安地回过头。恍惚间,身后的医院变成了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巨蟒,苏白打了个寒颤。
她叫苏白,地球人,昨天早上着急上班,开门的瞬间来到了废土世界。
这具身体也叫苏白,是一个孤儿,意外从一位素未谋面的远亲那里,继承了氤氲镇上的一家婚介所。废土世界的人必须要有正经的身份,才能留在安全区里。因此,苏白不辞辛苦赶来氤氲镇,就是为了得到那张留在安全区的“合法凭证”。
本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没想到她继承的那座婚介所里,竟然藏着一只可怕的怪物。她当场吓得晕了过去,然后被好心人送到医院。
婚介所她是不敢回去了,现在医院又出了问题。
苏白想去镇上的治安所报案,可刚走到门口,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苏白盯着治安所的大门看了几秒钟,然后落荒而逃。
早餐店、居民区、商业协会……
处处都透着诡异。
苏白总觉得遇到的人都在看她、议论她,偷窥和恶意无处不在。
身体变得紧绷,步伐僵硬,精神快到崩溃边缘。
就在她准备朝路上的一辆车撞过去的时候,鼻尖突然有了一丝凉意。苏白抬起头,发现冰冷的雨水像箭矢般从灰沉沉的天空落下来,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天地就被灰冷的雨幕笼罩。街上的行人匆匆远去,道路两旁传来“霹雳啪嗒”关门的声音。
转眼的功夫,灰沉沉的小镇就好似只剩下她一个人。
感受着雨水砸到身上的冷意,苏白回过神,赶紧伸手抱住脑袋,慌忙四顾,想要寻找躲雨的地方。两侧街道没有遮雨棚,屋檐也很窄,没办法站人,苏白只能继续往前跑。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快睁不开眼睛了。
这时,街边一截向外凸出的暗红色屋檐吸引了苏白的注意,就好似在灰白世界中亮起的一束烛光,苏白想也没想就朝暗红色屋檐跑去。
站在屋檐下,苏白一边伸手拍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望着外面雨雾笼罩的街道。呼,幸好及时找到躲雨的地方,不然再在外面多呆半分钟,都会被淋成落汤鸡。
苏白在心里感慨着,突然觉得暗红色屋檐像是在某段记忆里出现过。
拍打衣服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身体开始僵硬,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惊恐。她顺着脚下的石板转动着眼珠子,脖子里发出“咔擦”骨头摩擦的声音。
她先是看到一个落满灰尘的门牌号:槐树街83号。
门牌号的上面,是一个暗红色的牌匾,写着“婚介所”。
苏白死死地盯着招牌上的字,脸上血色全无,四肢僵硬颤抖,胸腔里的声音越来越快,苏白感觉自己就要喘不上气。
她明明,明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的,为什么还会回到这里?
“啪嗒。”
苏白后退着,一脚踩进了雨水里。
“小苏,你回来了?”旁边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
苏白脸色苍白地转过头,隔着灰沉沉的雨幕,看见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隔壁裁缝铺老板。老板手里提着一把湿漉漉的灰色雨伞,刚从外面回来。
不等苏白回答,裁缝铺老板便道:“你昨天晕倒在婚介所门口,是我和对面旅馆的人送你去的医院。”
“谢,谢谢。”苏白下意识张嘴,声音有些失真。
“谢什么?都是邻居。你的病才好,赶紧回去休息吧,别站在雨里,小心又病了。”裁缝铺老板看起来是个热心肠,不用苏白搭话就能噼里啪啦说一长串。
苏白身体僵硬地回到暗红色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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