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开门从东屋里出来,忿忿地问媒人,“表姨,走不走?”
李争争悠悠然从里屋走出来,看见父亲李武拄着拐杖立在屋子正中,父亲总是那几件衣服来回穿,今天却换了身新衣服,他满头白发,身子很瘦,枯瘦的背影令李争争顿了一下,继而缓过神来笑着说:“爸爸,回来了。”
“啊,回来了。”李武就着拐杖弯腰给她拿放在茶几上的驴肉火烧,“快来吃,刚出锅的。”
“怎么样啊?你们俩聊的?”媒人和姑姑一前一后问。
“你们问他吧。”李争争看见驴肉火烧两眼放光,转身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不怎么样!赶紧走吧。”何奇对媒人说。
“第一面聊不到一块儿去很正常,要不你们俩加个微信?”媒人建议道。
李争争从洗手间里探出脑袋,“不用了,没必要。”
媒人听李争争拒绝得如此干脆,心生疑问,见何奇扭头走,便跟了出去,姑姑和妈妈把他们礼貌地送出门。
屋子里只剩下李争争和父亲,李争争坐在沙发上吃驴肉火烧,一边吃一边夸,“爸,真香,我早就想吃这口儿了。”
“想吃了就回来,那还不好说?”父亲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地吃,心里甜滋滋的。
“爸,你别老站着啊,坐轮椅上。”李争争鼓嘟嘟着嘴巴说。
父亲扶着轮椅,把单拐靠在墙边儿,慢慢坐好,慈祥地问:“最近怎么样啊?工作还那么忙啊?”
“嗯,最近忙秋冬上新,一直在加班,等开工后又得准备双十一,忙啊,快忙死了。”李争争感叹道,她忽一抬头,望见父亲刀刻般的皱纹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酸软一片。
“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别太累了,累坏了怎么办呀?”父亲叮嘱道。
“知道了爸,我公司有员工,执行的工作都交给他们做,我就是把控一下大方向,别操心爸,我好着呢。”李争争总是报百分之百的喜,报百分之零点一的忧。
因为她的忧只能自己解决,说多了倒让家里人担心,还解决不了问题。
其实,李争争和父亲母亲的关系非常微妙,她对他们亲密又疏离。
她很爱他们,但并不想见他们。所以她不经常回来,北京离家连一百公里都不到,她一年也就回来个三四次,哪怕过年也只是呆上两天就走了。
亲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复杂得很。
他们既伤人,又爱人;好的不纯粹,坏的不彻底;既无法割舍,又无法指责。
他们之间有着解不开的心结,那是李争争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她到现在都想不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人,当初怎么能那样欺负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女孩儿呢?
可如今,她每每见到父母,又忍不住心疼他们年老体衰,一生劳苦。
妈妈和姑姑一齐从外面进来,姑姑嘴里嘀咕着什么,一进门,不悦道:“争争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怎么能那么怼人家呢?”
“哟?一个大男人还给你们告状呢?”李争争已经在吃第二个驴肉火烧了,家乡的驴肉火烧可太好吃了。火烧是圆的,用烤炉烤得外酥里嫩、焦香弹牙,带着饼香的热气配上驴肉的糯软鲜香,大口地咬上一口,简直赛神仙。
李争争虽然看着瘦,实际上特别能吃。好好吃饭才能浑身有力,才能好好做生意,别看进嘴的是碳水,进口袋的可是真金白银。
“怎么着啊?真没戏啊?别错过了,人家条件那么好。”姑姑劝道。
“姑,能别提了吗?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看他那张脸,长得跟电视机一样方,小虾米眼儿,厚嘴唇,黑炭脸,你们真觉得我只配这样的啊?别太侮辱我了。”李争争半开玩笑,半认真,带着隐隐的怒火,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潮湿的棉花,又湿又沉,烦闷得不行。
她本来想,就回来半天,控制住脾气,可姑姑一再说她,就跟缅北逼单房逼单似的,不怒都对不起姑姑说那么多话。
姑姑也生气,李争争不好好相亲,让她把小领导都给得罪了,她继续指责,“我看你就是在外面野惯了,将来这还结得了婚吗?还能踏实过日子吗你?别天天痴心妄想地当什么女老板,赶紧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一下吧,要不然都当不上妈了。”
父亲总是木纳而寡语,女人之间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时,他总是沉默不语,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在言语上维护过孩子们。
“啊?你们着急让我结婚生孩子,想让我重复你们的命运吗?”李争争猝不及防地笑了,她把第二个驴肉火烧下肚,倾身抽了张湿巾出来,慢悠悠地擦拭手上的油,带点阴阳怪气,又带点正经地问:“姑姑,你知道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提问太过笼统,补充道:“或者说,你知道作为我这样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姑姑问。
“就是痴心妄想啊。”李争争起身扔掉湿巾,继续笑着说:“我是一个人,我努力赚钱让自己和家人过更好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吗?我把所有的痴心妄想都寄托自己身上,而我知道我自己是可控的,多好?还有,不要计算我的生育价值,当不当妈是我的自由,哪天我要是当妈了,也是因为我自己想体验抚育新生命的快乐,绝不是因为我和哪个男人结婚了,该生孩子了。”
“天天一堆歪理邪说,脑子都在外边儿呆坏了,现在不是怕你挡了希希和天赐的桃花儿吗?你在前头摆一道,人家希希怎么结?她当老师的最好嫁了;天赐要是带女朋友回来,订婚还是不订婚?”
“希希当老师是教书育人,答疑解惑的,不是为了好嫁的。”李争争忍无可忍,姑姑的话实在是影响到她世界的清静,她不再克制情绪,站起身,强势回怼道,“再说了,为什么他们结不结婚,要我来背负?老二已经结婚了,他们都可以像老二一样结婚啊,怎么了?差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为什么非得绑架我呢?我当大姐的我有罪是吧?我不结婚碍着你们事儿了是吧?”
“哎呀,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姑姑也是为了你好。”妈妈打岔道。
“你当大姐的,你就是不带好头儿,不给弟弟妹妹们做好的榜样。”姑姑指责道。
“姑,是这样,咱们对于榜样的定议不一样,我认为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地球上,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最重要。”
姑姑李超说不过她,自己嘟囔道:“在北京呆傻了,真是在北京呆傻了......”
“姑姑。”李争争叫应她,愤怒中夹杂着同情,说:“睁开眼看看吧,这是个新世界了。”
说完,她冲妈妈说道:“妈,先把户口本找出来给我。”
妈妈问:“你还没说呢,你要户口本干什么呀?”
“要跟外面的人偷偷领证呀?”姑姑说着风凉话。
李争争冷笑一下,说:“姑,我迁户口,从今以后我自己顶门立户,我的户主是我自己了。”
“迁......迁户口?迁哪儿去?”爸爸着急地问。
李争争伸手扶住爸爸的胳膊,蹲在他身边,说:“迁去北京,我现在够资格落户了。”
妈妈王惠进里屋拿了户口本出来,交到她手上,问:““你又买房了?”
李争争捏住户口本,说:“不,是别墅。”
“别墅啊?”姑姑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神色。
“姑,别惊讶,没什么。”李争争云淡风清地说,而后她拿起车钥匙,对父母说:“我去前院儿看看郭奶奶,你们聊着。”
郭奶奶人很好,从小看着李争争长大,小时候家里没人,李争争总是带着妹妹去郭奶奶家蹭饭,还在人家写作业、看电视,有时候衣服脏了,郭奶奶还给她们洗衣服,送她们上学,连她最喜欢的剪窗花儿都是跟郭奶奶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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