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把我扶了起来,我的腿还是软的,眼前光怪陆离,闪着那种蹲了半天突然站起来时会看到的五彩斑斓的黑。他一松手我就差点失去平衡,他就又过来,用肩膀顶住我。
金毛查看了一下他那边的狼尸,他那边的狼尸是有眼睛的,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跟这个打配合。他看了一会,踹了狼几脚也过来了。
我发现那头狼的脑袋非常明显像只烧鸡一样折向胸口,颈椎骨和胸骨可能都断得稀碎。我就看了一眼,马上对这人的战斗力有了明确的认识。
所以老陈是这个团体的脑子,金毛是打手对吗。
金毛很快到了我们面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走过来第一眼就看向他的裤子。他的裤子还是挺合身的,有扣子,根本没看出来掉了。
大惊小怪,我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老陈,下次你说一声啊,”他抱怨着,非常自然地扛起了我的另外一边肩膀,“接下来怎么办?”
“杀都杀了,”教授说,他的声音很冷静,让我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用Plan B。”
“OK。”
金毛应了一声,听起来倒是轻松。
他们俩把我架到了帐篷里,教授给我打了麻药缝合伤口,他们顺嘴说了几句其他人,说除了丢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还算安全。
“他们去哪了?”我忍不住问。
“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事情别问。”
金毛在一边别人的备用衣物里翻皮带。
“埋了。”
教授的动作很利落,他讲话时我刚好转过头去看他,他正在用那种弯钩一样的缝针穿出我的皮肤,看得我一阵眩晕,赶紧转开视线。
“埋了?”
我都能感觉得到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整个人都挺焦虑的。
教授嗯了一声,给我科普了一下草原的一个民俗。在草原里人们往往走槛不走沟,这种做法有很多原因,比较科学的解释是沟壑容易积水,可能会陷进去遇到危险。比较民俗的解释是草原民族有可能会把先人的尸体葬在沟壑处,踩沟壑有不敬的意味。
最后,比较灵异的解释就是内陷的这种沟壑属于“阴”,和地面相对。一些不怀好意的东西容易躲在沟里,伺机埋伏。
教授在说的时候还说了个狼和马的小故事做例子。有一个牧民傍晚自己出去寻找没回来的牲畜,听见沟渠处有羊的叫声。他策马过去,还没翻身下马,有一头狼就突然从后面扑了出来,把马惊吓得失了蹄,摔倒了在沟渠里。
沟渠里竟然还有一窝半大不小的狼,后面扑人的母狼大概也离了群,非常瘦弱,只能用这种方式狩猎。牧民当时束手无策,他骑的马是一匹老马,此刻断了腿,却还是发疯一样去踢踹小狼。母狼见了也上来撕咬马,牧民就趁机跑了出来。
他知道马是为了自己争取时间,一路狂奔回到蒙古包后痛哭流涕。第二天早上回去原地,发现马尸和狼尸竟然仍躺在原地,那头母狼太过虚弱,竟然没能控制住膘肥体壮的马匹。马踹死了那几匹小狼,母狼最后也被它踢断了胸骨,死了还拼命地咬着马的喉咙,两个动物一起同归于尽了。
牧民既感念老马护主,也感念母狼英勇护子。最后把两个动物分开,各自葬了。
这个故事想表达的大概是动物也会有人情味,听起来倒是挺真实。但是教授给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告诉我沟渠里会有狼,还会有乱七八糟的怪东西,我这种倒霉的人没有老马可以护身,会被叼走。
他们其实就在利用沟的这个特性,把人放在安全的沟里用干草埋上,只留一两个清醒的望风,其他人全部服下某种药剂进入睡眠状态。这个时候他们在那些东西眼里就是“死”的而不是活的,那些东西就不会主动袭击他们。
而金毛这边则是被安排守着大本营,我当时不是睡着了,而是进入了昏迷。趁他和其他人出去巡查的时候,狼不知道怎么的就摸了进来。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的仪器可以发现什么在靠近?”
“只是发现不正常的电磁波动,”教授说,“结合一些文史资料…我们推测是一种名为'牧群'的现象。”
我当然是要问牧群是什么了,金毛看没人理他,在那晃晃悠悠的,一会拿起了一把不锈钢的铲子掂量,不知道想要干嘛。
教授继续给我讲牧群的事情。
“牧群”其实只是被称之为牧群,具体是什么也没有太多人能说清楚,草原上古怪的事情很多,并不是所有都有迹可循。
如果你生活在城市里,有的时候你可能会在深夜听到过铃铛声,或者是车声,啸叫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你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些虽然不知来路但是却应该挺正常的声音,但是事实上,它们中的很多其实并不是来自于人类活动,而是来自一种现在还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
当时确实是经过了一些东西,但是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这些东西也和我们斗智斗勇的那种怪物不同,大部分时候,它们并不会在意人类。
有些地方将其称为“夜游神”,或者以为是地府出巡、阴兵过境的队伍。不过其实这个现象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所有的可能性都由人类想象赋予,一些能看透真实的人也没有说清楚,只是表示尽量不要冲撞即可,它们也基本上不会在人类多的地方出现。
而草原的“牧群”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牧民们会听见一些隆隆的响声,或者是牛羊叫声,狗的叫声等等,就像是一个牧场主人赶着一群牲畜放牧。他们认为那是神的牧群,一般都会主动回避。
“本来是没有事情的,”教授说,“但是最近黑山活动频繁了很多。那些接触事件一旦变得频繁,这种现象也会被增强。它不会袭击人类,但是会强到足以被人看见。”
“那你们见过吗?”我问。
“见过的会疯掉,”教授还没开口,金毛就在那抢答,“不过我们会好一点,能顶得住,普通人一旦见到的话脑子都会被搅烂。”他又端详了我一下,“你可能会好一点。”
说着说着怎么又提到我了,我真的很不爽,要是手边有顺手的东西我可能就要扔他了。
“我和周都见过,”教授说,“不过我们也是马上回避了。大概…要是形容的话,它们不一定是个完全的整体,有时候和所出现的地点有些联系,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看的东西。”
我又问了教授有关牧群的一些事,大概要说的话,黑山是牧群的buff,牧群又是其他事件的buff,两者叠加,有些东西就会变得特别强,那些精神不够强的要被先保护起来,否则很可能会出现一些血腥事故,比如一些深夜的枪击案,很有可能就是那里经过的东西扰乱了某些人的神智造成的。
我们又聊了几句,果然被我打听到,他想安排等我状态稍微好一些之后再带走我,谁成想牧群即将经过,狼竟然也被引到了这一边,幸好他过来看了一眼。
我真的很想对教授开口告状,和他谈一谈金毛消极怠工的这件事。他明显是有能力直接收拾那头狼的,但是他就要看我被逼到绝境,不知道在试探些什么,难道他怀疑我会小宇宙爆发和狼单挑吗?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我还活着,这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我就把这段话咽下去了,没有讲。
后来我又多了解了一点当时的情况,本来他们不准备杀狼,因为无论是什么的死亡,都有可能会将牧群引到眼前。
“死亡往往和祭祀、仪式联系在一起,”教授说,“牧群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
他们的PlanA是躲藏直到牧群过去,现在既然已经要暴露了,那就只能换PlanB,做好准备,应对牧群过境造成的影响。
“牧群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东西都会厉害一点,”他说,“特别是你需要小心。今天后半夜我们都不能睡了,睡着了会被影响梦境,在梦里迷路了,有可能醒不过来。”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教授讲话很有条理,讲故事也很好听,声音不紧不慢,让我已经忘记了手臂正在被缝针的这件事。直到剪刀咔嚓一响,他说了句“好了”,我才回神,注意到自己手臂上撕裂开的血洞已经被他缝好了。
他缝针的技术应该还不错,我手臂上一共有三条撕裂的口子,还有两三个血洞。所有的伤口缝合针脚很整齐,绝对不是缝扣子练出来的,估计是接受过系统训练。
虽然我手臂是麻的,他技术不错,但我看着仍然觉得眼晕。这些百分百留疤,只要我活着回去,我要和所有人说我和狼搏斗过并且还活着爬出来了。
我在脸上没有表露出这种想法,教授给我用医用胶布贴上缝合的地方,然后用一种胶水给我黏在脸颊上和脖子上那些比较浅的伤口。他用的是一种我在美剧里看过的那种创可贴,创可贴连着两边,靠拉着两边皮肤促进撕裂的伤口愈合。
教授给我贴了一排,我脸上估计看起来像钉了一排钉书钉,金毛看着我就咧嘴笑了,我对他怒目而视,他视而不见,等到教授发现我们眼神交流转过去看他,他又没事人一样看向其他方向。
他在学校的时候绝对是那种在老师面前演戏让老师误会别的同学的贱人。
教授他们表示与其跑到荒野里,还不如就在原地驻扎。牧群过境的范围非常大,跟台风一样,边缘的影响其实已经波及到我们了,即便是跑,最终可能也会以迷路告终。还不如原地停留下来,等着它们过去。
教授在医药箱里翻出一种药来,据说是可以减弱接触带来的影响的。“平时我们一般不吃,”他说,“毕竟吃了之后,自身对危险的感知也会减弱。”
我就着水把药咽下去,不小心被苦到了舌头。再喝一口冲冲味道的时候喝得太急了,一下子又呛到了。
我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就是忍不住哐哐咳,金毛和教授的眼神都被我吸引过来了,教授问了句“没事吧”,我摇头摆手说没事,教授就转回去了,金毛却还看着我,嘴角半勾着,转过头去和教授低声说了句什么。
我心想你看尼玛笑话呢,这边咳嗽却还是止不住,狂咳一阵后金毛给我又递了一杯水,我懒得理他,接过随便喝了一口。
他真的讨厌死了。
我们找了几张椅子坐在帐篷里等,这个帐篷不是我们被狼袭击的那个,那个帐篷在侧面非常隐秘的地方被狼划破了一个大口子,不好再用。这个之前是储存一些设备的,地方不大。我们三个人一人一张折叠椅,点了一盏比较亮的节能灯,彼此都能在对方看得见的范围之内。
金毛和教授随意聊着些什么。其实在我的刻板印象里,他们的聊天内容应该都是围绕着接触这一类事件,就跟同事一样,三句话不离工作。
但和我想象的相当不同,他们很少谈到这些,谈得更多的是一些风土人情之类的内容,比如说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还有谁结婚了谁有小孩这种八卦都聊,着实让我叹为观止。
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我玩着衣服的抽绳默默地想,虽然两个人性格什么的都不一样,但看上去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在金毛挺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听说那个谁谁出轨了还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被原配追杀”的时候教授只是说了句“这个我知道”,没有和金毛继续讨论,让我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学术分子对这些应该不太感兴趣。
可能是教授这个人稍微有些高冷,我也想不到他怎么会关注别人家的感情生活。
他们在那里聊的东西我一点也不知道,所以一直无聊地坐着。教授看了我好几次,似乎试图让我也参与一下,但是金毛完全不在乎别人感受,自己的吧的吧说得高兴,人品简直高下立判。
我在旁边坐着坐着就有点犯困,金毛讲话的声音挺大的,我不至于完全睡过去,但熬着的时候隐约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看东西聚焦不了。
我想想点什么东西让自己精神起来,脑子还没转得动,突然就瞄到了帐篷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团阴影。
我眨了眨眼再去看,却发现那团阴影是帐篷被掀起来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好的帐篷又悄无声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