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乐瞬间冷下来,阴沉沉的眼神从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掠过,双手松开许云溪的腰。
“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的还在查,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何家炳回答。
汤乐朝身后的保镖打了个响指,吩咐:“把我的飞机调来船上,现在。”
接着,他又嘱咐何家炳:“让老冯盯紧点。”
何家炳:“好,那我先行一步到广州等您。”
“嗯。”
许云溪站在汤乐的身后,直到看见他撂下手机她才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你脸色变得这么差?”
汤乐敛去眼中厉色,低头浅吻许云溪的唇,灼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脸侧,声音寸沉:“我爸突然中风,我得马上赶回老宅。”
“啊。”许云溪惊呼,手捂着下巴:“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汤乐揉了揉她的下颌。
宽阔的甲板忽然像是清场了似的,一个人都没有。汤乐的手热烈起来,游走在许云溪的心口位置,力气克制又有分寸,粗糙的指腹深入狭窄花园,泛滥出点点银丝。
许云溪闷哼一声,推着他的肩膀。
汤乐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抽出,不紧不慢地用纸巾擦了擦,随即靠在许云溪的身上。
“你乖乖在香港等我就好,我忙完了就回来。”
汤振海作为家族的掌舵人,地位特殊,举足轻重,任何在他身上的风吹草动都会演变成轩然大波。
许云溪心知汤乐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回来,踮起脚尖,在他的喉结处落下一吻,柔柔地说:“没事,你去忙吧。”
被誉为‘空中法拉利’的贝尔429直升飞机在游艇上方盘旋。
轰隆隆的响声将游艇上的其余人都吸引住,纷纷从桅杆处探头朝外,望向天空。
机长从舱门跳下递给汤乐降噪耳机,并告诉他随时可以起飞。
汤乐将耳机戴上,海风轻抚他额前刘海。
阑珊夜色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与甲板的颜色缓慢融为一体。
神秘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熟悉的一幕,与曾经无数次汤乐离开的背影一样,又再次在许云溪的眼睛里上演。
作为金融行业的top级人物,汤乐很忙,全世界都有生意,经常出差,有时候跟她约会,接了个电话的功夫,转脸就坐飞机走人了。
每次她都是这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有时分别的时间很长。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
她好想他。
夜深人静时总是辗转反侧。
似乎他不在身边的每个夜晚都会变得格外漫很长。
酸涩的无力感迷漫在许云溪的胸腔,直至将她的失落浸满。
她再也待不住,三步小跑过去从背后抱住汤乐,双手环住他的腰。
侧脸紧贴在他宽阔的后背。
汤乐的体温透过条纹衬衫透了出来。
熨贴着许云溪的心。
他扭过头,看到许云溪微颤的睫毛,顺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舍不得我?”
许云溪闷闷地说:“嗯。”
“我只是去趟广州而已。”汤乐平静的语气里掺杂了无可奈何。
许云溪的粘人功力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他也越来越拿她没办法。
知道汤乐归家心切,怕耽误他,许云溪只抱了他三四秒左右的时间就将他松开了。
她主动退后一步,夜风将她的头发吹的飞扬,一句再见从口中说出,很快就被吹散了。
汤乐回头看她一眼,坐上了飞机。
许云溪凭杆远眺飞机消失的方向,Ann拿了两杯气泡酒上来,优哉游哉地坐下躺椅,翘着脚,食指往许云溪的腰间一戳。
“人都走了,还看呐。”
夜色下的海浪像一面反光镜,星辰与月亮的璀璨光芒皆倒影其中,水波浮动,方寸之间,彷佛在诉说着寂寞与深沉。
许云溪眸色下垂,拿起气泡酒一饮而尽,入口醇厚,没一会,浓烈后劲快速略过喉咙,燃起阵阵灼烧。
她以为,酒的刺激能给她带走心底里的死寂,重燃生机。
没想到,酒在她的心尖打了一滚,倒是为她的失落添了点火。
她知道的,她只是佯装平静而已。
从下午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装的,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根本不是。
她的心里耿耿于怀,只因为栗发女人说的那句。
大陆妹。
她的出身与汤乐相比,天差地别。
她也曾想过,也许汤乐看中的只是她这副好看的皮囊而已。
除去这个,她一无是处,只是平平无奇外乡来港读书的穷学生而已。
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她以为,这些不为人知的自卑自己隐藏的很好,甚至早已消失,结果,突然来了个人给她当头一击,将这些不堪全部摆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
热辣的阳光将她的疤痕晒的破裂,尖锐的疼痛直戳心底,令她窒息。
她以为她这么努力,学习一切可以提升自己的本领,就能够迎刃而解,原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看许云溪喝的这么猛,Ann弹坐而起:“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许云溪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辛辣口感刺激着太阳穴。
女孩子天生敏感,别看Ann经常这么大大咧咧,可认真起来,就像是侦探似的,她一眼就看出了许云溪的难过。
“其实你没必要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们妒忌你而已。”
“汤乐有权有势不说,还长得那么帅,肩宽腰窄,健壮型男,她们做梦都想跟他发生点什么。他却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才会那样跳脚。”
“她们得不到才诋毁你。”
许云溪苦涩一笑。
客观上来说,那算的不得诋毁,是事实。
只是大部分时候真话听起来都火辣辣,永远不顺耳。
游轮途径维港的海中央,躺在摇椅,入目就是沧浪水夜,星星藏在云朵的后面若隐若现。酒意浮动,许云溪耷拉着眼睛,酒酣耳热,思维变得迟钝而模糊。
“Ann,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汤乐怎么认识吗?”
“是啊。”
星云转变,夜幕低垂,晚风轻轻吹拂,思绪随风飘扬,从摇曳的海平面哗啦一声旋转到两年前的一个雨天。
那是许云溪和汤乐的第一次见面。
*
许云溪从小父母失踪,由奶奶带大,在她大二这一年,奶奶意外摔了一跤,不幸离世。
她回家奔丧,跪在灵堂前哭了整整一夜,好朋友汝子柠带着她的男朋友祁洲一起赶了回来。
汝子柠的状态比许云溪好不到哪里去,哭的双眼通红,可见到许云溪悲伤欲绝的模样,她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别哭了云溪,再这么下去身体受不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许云溪沙哑着声音说,雨水从遮阳棚流下地面,洇湿了她的裤腿,跪的太久,膝盖发麻站都站不起来。两个女孩无助地靠在一起,双肩颤抖,许云溪双眼无神地垂头,精神崩溃到了极致,心绪恍惚时,一辆黑色宾利不远不近地停在雨夜中。
许云溪有气无力,用力眯了眯眼,聚焦视线,“那是谁?”
“洲哥的朋友,他正好在这边出差,顺路送我们过来的。”
“唔……”
后来发生的事许云溪有些记不得了,印象中,葬礼结束后的几天她昏迷了,汝子柠说她悲伤过度整日吐血,只好将她带回香港治疗。
那段时间汝子柠要治疗失忆没办法照顾她,便将她拜托给了祁洲的朋友,汤乐照顾。
许云溪在壽臣山迷迷糊糊地过了好几天,吐血吐的非常严重,到了进食困难的程度。某天精神终于恢复了点,能下楼走动了,Ovia把帝王蟹的蟹肉剔出来,再佐以蟹籽、干贝和一勺花生酱,熬了一锅鲜甜十足的海鲜粥,又专门清蒸了一条东星斑,将鱼刺一条一条地挑出来,把鱼肉放在许云溪的碗里。
“我自己来吧。”许云溪刚想把碗接过,Ovia打断了她。
“不可以的。先生说你病的很严重,吩咐我必须把鱼刺挑干净了再给你吃。”
许云溪面色苍白地打量着别墅里的一切。
奢侈感十足的装修风格,地板用的是原石大理石,密封铺贴,桌角边缘包裹的都是爱马仕真皮。
她在这里呆的几天,从未见过这里的男主人,刚想开口问,Ovia说:“先生交代,许小姐放心在这里养病,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可我不认识汤先生。”
Ovia笑笑:“你昏迷的这几天先生有来看过你,昨晚你突发低烧,是先生照顾了你一整夜,休息都没有就直接去集团上班了。”
“啊。”许云溪惊讶脸。
“是啊,先生很担心你的。”
许云溪怀揣着不知名的情绪吃完这顿饭。家庭医生来给她做检查,称她恢复的很好,再过几天就没大碍了,注意平复心情就好,避免情绪太过于波动。
她躺在床上,思前想后都不明白,虽然是受友所托,但她和汤乐素昧平生,他对她的关心是不是浓度过高了?算了,不管了,睡一觉,等会起来收拾东西离开吧,反正医生都说她好的差不多了。
许云溪拉高被子,身体渐渐放松,在迷蒙中昏然睡去。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淡淡的橙光从玻璃透进来,落在床尾处,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就站在那,慢条斯理地整理他的西装袖口。
他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西装骨骨,穿着Finnion系带正装鞋,黑色皮革搭配烟枪色的饰扣,暗蓝色的衬衣包裹着他的结实身材。
正漫不经心地把手表的表带系上。
许云溪怔住了,惺忪的眼睛忽然惊起,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是防备。她双手紧紧拉住被子,半撑起身。
男人听到了她的动静,忽而回眸。
“抱歉。”
许云溪盯着他看。
男人非常英俊,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乌黑刘海往后梳去,露出刚毅脸庞,一双眼睛很有特点,眼皮一单一双,微微不对称,甫一对视干净清冷,却在凝望她的时候,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一簇烟花绽放在璀璨夜空。
“您是……汤乐?”
“系。”汤乐缓走两步抵达许云溪的床边,与她保持半步的距离,稍稍低头跟她说:“我刚刚是来看看你的情况,没想到把你惊醒。”
“不、不是……”许云溪轻轻晃头,他没有吵醒她。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原本想缓缓干燥的嗓子再说话,可这道喘息声落在汤乐的耳朵里,就像是在不舒服。
“怎么?”
还未等许云溪做出什么反应,凌冽的雪松气息呼一下从她的额头传下来,是汤乐用手背去探她的温度。
他半坐在床榻边缘,高大的身姿往许云溪前倾过来,微凉的手背贴在许云溪发烫的额头,一秒过后,又很有分寸将手挪开。
“你还在发烧,好好躺着吧,我让医生过来。”
“等等。”
汤乐起身太快,着急的许云溪只好一把扯住他的袖口,不经意间拇指滑过他的手背,仿佛触电一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
时间好似忽然变得好长,温度也在一点一点升高,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左右徘徊。
许云溪首先挪开眼,“不老您费心了,我没事的,这就回去了,多谢这几天的照顾。”
“许小姐。”汤乐拉长着尾音。紧接着,许云溪就感知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是汤乐挡在了她的前面,沉郁的不容置喙的,捎带粤腔声调的口吻响起:“为什么这么想走,我这里不好么?”
许云溪油然而生一股赧然,只因他们两人的姿态有些过于暧昧了。她半坐在床上,汤乐站在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足三十厘米,打破了约定俗成的社交距离,许云溪还可以闻到汤乐身上清冽的烟草味道。
面对全然陌生的男人,许云溪拘束地收起双肩,谨慎地窝在床头,说:“我不认识你,你帮我这么多我过意不去,”
汤乐勾唇,半俯下身,空气突然变得非常稀薄,两人近的能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
他温柔地说:“因为我想保护你。”
*
——广东广州。
直升飞机稳稳停靠下来。
汤乐下飞机时,贴着黑色车膜的劳斯莱斯已经等候多时,旁边还有两辆保镖坐的奔驰大G。
汤乐刚坐上车,副驾驶位上的何家炳立即扭头汇报说:“乐哥,查到了,汤绍钧是今天下午中风进了医院。”
汤乐皱起眉宇,老宅里有很多他的人,连管家冯伟诚都以他马首是瞻,汤振海出了这么大的事,没道理会拖延到晚上才传来他这里。
他言简意赅:“为什么现在才有消息传过来?”
何家炳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冯管说,他下午被常冰香安排去处理新房产的装修事宜,晚上回到老宅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
汤乐的气场霎时寒冽:“他不在,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整个下午老宅都没人?”
何家炳硬着头皮道:“其他人也全都被常冰香以各种理由调走了。”
汤乐长指又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扶手,沉思。
“律师又是怎么回事?”
何家炳:“冯管说,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律师从汤振海的病房里出来,本想进去看一眼,却被汤绍钧赶了出来。”
汤乐冷冷一笑,痞里痞气地半咬着烟头:“意思就是说,常冰香母子变相把我爸给控制了。”
何家炳迟疑了会儿,最终点头。
“有趣。”汤乐嗤笑,肆无忌惮的目光非常嚣张:“汤绍钧现在在哪里?”
“在老宅。”何家炳看了眼导航:“您是要去医院还是回老宅?”
汤乐面色沉寂,玻璃透出的光影黑压压地笼罩在他的侧脸。他将夹烟的手伸出窗外,灰白色烟灰簌簌而下,笑不见底,狠色显露:“当然是回老宅。”
灯火通明的庄园,辉煌的灯色将整个外围包裹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隐匿在森林的皇宫。
用鹅卵石砌起来的鱼池立着一道龙门,胖嘟嘟的鲤鱼时不时地向上跃起,正财位方向立着一公一母两个大貔貅,象征吸纳八方来财。
车子从庭园驶进,停在喷泉前方的门楼下。还未下车,汤乐就看到冯伟诚一脸严峻地等候着。
“冯管。”
见到汤乐,冯伟诚似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花白的头发。
“大少,你终于翻来啦。”[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冯伟诚今年五十岁,在汤家做管家做了三十余年,做事严谨细心,待人接物周到有分寸,可以说是看着汤乐长大的,汤乐对他一向敬重。
“事发突然,我也很意外,我回来的时候老爷已经被常女士送到医院了,本想到病房看看老爷的情况,结果,唉。”冯伟诚边说边烦闷摇头。
此时已将近凌晨,天际线黑漆漆成一条直线,本就为数不多的惨淡月光被挤压在层层的乌云后面。
苍茫暮色为汤乐渡了一层阴恻恻掠影,他扯开领带,鼓动的肌肉线条表露出他的怒火。
“汤绍钧系边度?”[在哪里?]
冯伟诚快走两步按下遥控器,打开防爆装甲门:“二少跟其他少爷一起,在一楼大厅。”
汤乐当即看了眼何家炳。
何家炳马上会意,招呼身后的保镖小跑进入将大厅从四周围住。
汤乐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从裤兜里掏出烟咬在嘴里。
走廊来回走动的女佣男仆瞧见他,都纷纷点头示意。
嘈杂的说话声由小变大,越来越近。
宽阔的圆弧形复古中央厅,镶嵌了蓝宝石的吊灯从天花顶端垂直下来。
迷离的光影悉数爬在所有人的身上。
人很多。
有正在交头接耳女人们,她们都曾是汤振海的情人,至于是第几奶,汤乐已经不记得了。
还有正襟危坐的几个少年,他们当中有穿高中校服的,也有染着黄毛的,还有戴着眼镜一本正经的大学生。
这些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汤振海风流半生的杰作。
见到汤乐,原本肆无忌惮有说有笑的那些人立即噤了声,紧绷着腰背像是在等待审判一样。
面无表情的保镖堵在了大厅四角。
汤乐阴刻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轻薄烟雾缓缓呼出,他盯紧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汤绍钧转动轮椅上的按钮,轮子朝后一滑,与汤乐保持距离的同时不甘示弱地回望他,身材魁梧的何家炳抵在了他的轮椅后面,像是抓犯人一样。
汤绍钧语气不善道:“汤乐,这是家里,你想干什么!”
汤乐冷笑一声,无视汤绍钧受伤模样,直接上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汤绍钧意外他的动作,双眼瞪大,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不放,脖颈涨的通红,怒喝:“汤乐,疯了吧你,放开我!放开我!”
汤乐对他的怒火声充耳不闻,手臂一用力,直接将汤绍钧给甩到旁边的沙发。
嘭一声!
汤绍钧的后背就摔进了沙发凹,受伤的膝盖也在冲击之下磕碰到了茶几一角,疼的他龇牙咧嘴,捂着膝盖嗷嗷叫。
其余人见状纷纷大吃一惊,惊愕声此起彼伏。
那几个小男孩在此之前只在新闻里见过自家‘大哥’的模样,对他阴郁暴力的一面毫不了解,直接惊呆在了原地,嘴巴哦圆甚至能塞进一个茶叶蛋。
谁也没料到汤乐会这么野蛮,汤绍钧的人慢半拍才想起来要护主,何家炳一夫当关挡在他们前面,雄赳赳地吼一句:“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两手花臂的何家炳往那一杵,像东海里的定海神针,唬的大家不敢上前。
汤乐一手夹着燃到一半的烟,一手掐紧了汤绍钧的脖子,语调森冷:“你对爸做了什么?”
汤绍钧奋力挣扎着,瞳孔通红,青筋从他的太阳穴位置一路爆出,汗如雨下。
他仰起头对汤乐吼:“有病是吧你,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你他妈的就你有保镖是吧,发什么疯!”
汤乐瞳仁猛缩,右手力气骤然收紧,好整以暇地从嗓尖冒话:“怎么,你当初要杀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汤绍钧的呼吸渐渐激烈,窒息之下翻起了白眼,冯伟诚冷汗汩汩,看到汤乐狠厉模样,他纠结的步伐前进半步又退缩了回去,最终顿在原地。
众人噤若寒蝉,汤绍钧愤懑汤乐对他的钳制,想起自己的腿被他打断现在要坐轮椅,他反手抓住汤乐的衣襟下摆。
却似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冒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嘴角上扬,狞笑着。
“大哥,冷静点,你说我找人杀你,有什么证据?”
“爸爸都说跟我没关系,你老揪着我有什么意义。”
汤乐眯紧眼睛,汤绍钧的神态转折明显不对劲。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现在竟晃晃悠悠有种得了便宜的偷感。
汤乐傲慢起身,怒火在他的眼底燃烧着。
常冰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披着鹅黄色丝巾站在入厅角。
她保养的极好,将近五十的年纪连条皱纹都没有,披着一头又长又黑的直发,细眉轻轻,有种水乡女子的情调。
“阿乐,绍钧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上回将他的腿打断他都没有跟你计较。”
“你总不能一有什么不顺心就抓着你弟弟打一顿吧。”
汤乐悠悠地从兜里拿出干净手帕,叠在手里擦了擦,完事利索一丢,进了垃圾桶。
他自顾自在沙发中端位置坐下。
担心殃及自己,旁边的人见他落座立即抬起屁股走人,离他远远的。
手里的烟燃尽过半,汤乐咬着吸一口。
常冰香,这位最强二奶跟在他爸身边几十年,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明明是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吃穿用度和交际都表现的像正牌夫人,明明与他相看两厌,但每逢见面,常冰香都若无其事,对他的态度好似至亲好友。
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人。
那些因惧怕而相互靠在一起的‘兄弟’,眼神不善直勾勾打量着他的不知道排在第几名的二奶。
乌烟瘴气这个词在宽大的空间一下具象化,空气都浑浊半分。
“妈,你怎么回来了。”汤绍钧扶起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常冰香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看了眼大气不敢喘的女仆,示意她拿冰袋过来。
常冰香拢着披肩,没回答汤绍钧的话,而是坐在汤乐的对面:“阿乐,你遇袭一事真的跟绍钧没关系,再怎么说你们都是兄弟,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残害手足的事情。”
汤乐佩服她信口雌黄的本事,薄唇轻勾,神色郁冷。
女仆拿着冰块过来递给常冰香,称呼她为夫人。
白曼语十五年前与汤振海分居搬出这里,在时光的磨灭下,这里的人事物似乎都淡忘了女主人的痕迹。
汤乐冷哼一声:“夫人?我妈还没死。”
冷不丁的话语吓到女仆差点跪下,心知自己讲错话,涉世未深的年轻女仆双眼立即浸满泪花,要掉不掉的样子委委屈屈,像极了他家里那朵娇贵的蔷薇。
也是这样,得小心捧着哄着,才不会掉小珍珠。
汤乐挥挥手,女仆顿时如临大赦,赶紧跑了。
被汤乐这样奚落常冰香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外,她一直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女人,能容忍汤振海身边来来去去无数个女人。
其他几个二奶憋不住,纷纷靠上来问:“香姐,振海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幕让汤乐很想笑,像是有人在他面前上演既老土又狗血的清宫剧,大小妃子在宫墙里以姐妹相称,演什么甄嬛传。
常冰香摇了摇头:“情况不乐观,医生说有很大可能醒不过来。”
几个女人听了这话马上就不淡定了。
她们在花一样的年纪跟汤振海这种地中海油腻老男人上-床,图的可不是他的人,是他的资源和白花花的钱
如今,人忽然倒了,通往金山银山的路被彻底堵死。
震惊,不忿,恐慌等等情绪纷至沓来。
“啊……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家小宝才刚刚十岁。”
“我儿子也是啊,正准备读大学出来,他爸之前还答应说给他安排前途。”
“……”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吵着,纷纷要为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挣个前程。
少不经事的孩子们,或许也想加入战场分一杯羹,但碍于这里坐着一位西装暴徒,他们不敢动,也不敢发表意见,生怕自己也会被他拎着脖子臭揍一顿。
常冰香被吵的失去耐心,眼角一抬。
“吵什么,振海还没死你们就想着要分家产?”
“阿乐还在这里呢,轮得着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
话茬抛到汤乐头上。
他波澜不惊地将烟头扔在灭烟沙里,痞气地倚靠沙发,明明一身条纹西装,精致有内涵,但透出的气场却是猖獗阴沉的,只一眼,就能被他凌厉的气场止住嗓子里的话。
对上二奶们期待的又紧张的眼神。
汤乐语气平静。
“滚。”
二奶们纷纷卡了嗓子,接着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汤乐,被他强大的气场弹了回去之后摸摸脖子。
谁都知道汤乐在这个家是不好惹的存在。
认清现实,顿时鸟兽散去。
缺席已久的迎客茶终于端了上来,汤乐一口没喝。
常冰香说:“这次你爸中风事发突然,大家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等会有时间你去医院看看他吧。”
汤振海忽然中风,他的二奶团比他更快得知此事来老宅要个说法,要说其中没有常冰香的手笔,狗都不信。
“常女士,这里没有其他人,别装。”汤乐扯了扯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往下的第二颗扣子不见了,结实的胸肌暴露在空气里,鱼儿相缠的纹身尤为明显。
“我没工夫看你演戏。”
常冰香与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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