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将盛帝的异样瞧在了眼里恭敬低垂的眉眼间隐隐闪过一抹讥讽之色稍纵即逝。
这封信确确实实是夫君留下的。
那时候夫君隐感自己大限将至便从榻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要她捧来笔墨纸砚。
眼见夫君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她流着泪摇头“阿稷多歇歇吧便当是为了我为了烨儿。”
夫君闻言眼中隐含泪花伸手来摸她的脸颊指尖那样冰冷却还是温柔地替她拭去了眼泪。
“阿瑾
她仰起头来泪眼婆娑“阿稷到底要写什么我来代笔好不好?”
夫君摇了摇头“不可一定要是我的字迹才好。”
她实在拗不过起身去取纸笔才转过头去身后便响起了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
她满心悲意不敢再叫他多费力开口结果才将纸笔递到他手中却见他蓦地咳出了血来。
啪嗒——
血珠洒落在信纸上洇开像雪地里次第盛开的血梅。
“阿稷!”
她惊呼出声夫君却**以为常地摇摇头目光落在已然斑驳的信纸上竟扬了扬嘴角。
她眼泪都滚下来了他却说:“这样也好”。
许是见她实在忧心太过夫君便将纸笔放在一旁伸手来搂她的肩膀声音轻轻哑哑。
“阿瑾这封信是我为阿浔写的。”
她蓦地抬头便见夫君垂眸来看她笑得那般温柔。
“阿浔太正直太特别我多么希望烨儿长大后也能成为如阿浔般清正笃行光明磊落之人。”
“是我太自私了将烨儿托付给了阿浔同时也将阿浔置于险地。”
“可偏偏这世间除了他我再无法安心将烨儿交给任何人。”
“阿浔是个重诺的君子他既允了我他日哪怕是舍了性命定也会将烨儿护好教好。”
“如此恩义我铭记肺腑可寿数将至实在无以为报。”
“父皇多思多疑天长日久只怕更要偏执专断。”
“阿浔将来未必会为父皇所容故而我便是拼了最后一丝气力也要为阿浔求个一线
生机。”
“阿瑾,这封信万万要用在最关键处,毕竟父皇与我的父子情义,也禁不得几番波折。”
“若可以,我希望这封信.永远也不要用到。”
忆及往事,太子妃眼里有了泪意,却又在眨眼间隐去了。
这些年,她已经流了太多泪。
一个丧夫的女子,还顶着太子妃的尊号,在宫中实在境地尴尬,不知何去何从。
若不是烨儿还在,她大抵也撑不下来的,该是早就去寻阿稷了。
这些年,江大人果真将烨儿教得极好,此番又舍命为烨儿筹谋至此。
她无论如何,都要为夫君守住他为之计深远的挚友,为烨儿守住他敬崇备至的恩师。
案后,盛帝身姿微微前倾,缓缓将信纸从信封之中抽离而出。
他的手隐约颤抖,不知在期待什么,又不知在害怕什么。
信纸缓缓展开,最先入目的,却是星星点点的褐色斑痕。
盛帝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指尖划过,隐有粗粝之感。
下一刻,脑中轰鸣骤起,因为他已然隐约猜到,这些斑点究竟是什么。
心跳声呼啸在耳边,盛帝唇干舌燥,难掩急切地去看上头的字——
父皇:
儿臣福缘浅薄,生于天家,却无遐龄之相。今大限将至,竟累及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罪重若须弥,儿臣思之,泪如雨下。
昔年母后早薨,儿臣孱弱,二弟三弟皆胜儿臣数筹。幸得父皇眷爱,方忝居储君之位,其间兢兢,皆赖父皇扶掖。
岂料今朝,病榻缠绵,灯残油尽,儿臣实在辜负父皇如山似海之恩,空耗父皇无数心力与期许。
若有来世,儿臣但盼结草衔环,再续父子恩缘,侍奉父皇左右,以报此世之恩。
儿臣去后,所念者,太子妃之贤德,烨儿之幼冲。祈愿父皇怜恤其母子孤苦,施以援手,护佑他们于这宫闱之地安然度日。
儿臣之挚友江浔,性行高洁,重义守正,可委以教导烨儿之重任,使烨儿能明事理,知善恶,成大器,效忠于父皇,造福于社稷。
只江浔耿介爽直,或偶有冲撞父皇之处,万望父皇念及儿臣与他乃是生死至交,恕其不讳,留其性命,允儿臣瞑目安息。
然,若言儿臣心间至难割舍者,非父皇莫属。
昔年母后鸾驭早逝,彼时儿臣黄口,父皇已荷丧偶之悲。孰料光景瞬转,儿臣竟已大限将至。
父皇盛年屡逢此酷烈惨事,然为四海之主,大盛之君,虽五内俱摧,亦只得衔哀忍泪,深藏痛悼,勉力于庙堂之上,瘁心于庶务之间,宵衣旰食,无有宁息。
儿臣唯盼,父皇圣躬康健,长春永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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