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看热闹还是先做生意,老板是很清楚的,但祝棠显然选择了前者。
她一骨碌把刚刚拿在手里的一堆东西放下,然后拉着知桃就往前跑。
别人认不认得出她不知道,但她认出来了,大喇喇坐在木梯上掀别人家牌匾的那厮不是贺江临还能是谁!
贺父在下面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好端端在衙门上堂呢,结果有人跑来报说贺江临要把人家的店铺给掀了。
顾不得其他,贺父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没想到真看到这货在别人店门前胡作非为。
气得当场暴呵,连连怒骂,让这逆子马上滚下来道歉。
贺江临不这么想,他在上面呆的好好的,只是想看看这牌匾后面是不是真有一个“祝”字,前几家店铺老板都没说话,他安安静静看了就走人了。
偏偏这家的人特倔,非要大喊大叫把事闹大,这下好了,把他父亲都引来了。
贺江临坐在上面,面露不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敷衍道:“好好好,马上就下来。”
看见下面围着的人群,大喊了一声:
“都让开!”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腿一跨,单手一撑,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双手作揖,朝那受了惊吓的掌柜小厮们道歉,只是语气欠欠,像是不服,眼皮一撩,耷拉着脸:
“对不住。”
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三个字。
再多也没有了。
贺父一旁的仆从早就看烂了这样的场景,眼下轻车熟路走上前去,脸上堆着笑,语气恭敬有礼:
“这是赔礼,请笑纳。”
贺江临懒得看他们推来推去的戏码,转身和他父亲对上,瞳色沉沉,眉心微皱,说出的话也不太中听:
“老头,你把祝家送的铺子卖了?”
贺父脸一黑,太阳穴的神经一跳一跳,极力忍耐着:“你就这样跟你父亲说话!”
贺江临眼皮耷拉着,懒懒的,像是听了一万遍类似的话语,伸手掏了掏耳朵,继续补充道:
“兴州祝家的铺子,你是不是给卖了?”
不想在和贺江临多说一句话,贺父摆了摆手,彻底没了耐心:“早卖了。”
“别人的铺子你拿去卖了算怎么回事!”
不说还好,提起这个贺父就来气,伸出手指着贺江临的鼻子,气呼呼的:
“你说为什么!”
“要不是你和那太守的打架斗殴,老子至于卖铺子去送钱赔笑吗!”
……
祝棠听着听着,发现两人说的是自己家的铺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卖了。
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棒,祝棠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住,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
贺江临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偏过脑袋,正好和祝棠对上。
少女身量不高,此刻就站在街道中间,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
脸上面无表情,原本有些弧度的嘴角一点一点收回,此刻唇线平直,抿成一条线状。
边上的人来来往往,贺江临却只看到了祝棠一个人。
莫名心头一悸,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他没再搭理贺父,直愣愣地抬腿便朝祝棠走去。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贺江临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原来那么早就已经注定了。
祝棠心头窝火,本想转头就走。
但走是很容易的,后面该怎么办?
她定定地站在那不动,看着贺江临朝她越走越近,眉眼也越来越清晰。
少年五官精致鲜明,鼻梁直挺,现下眼角略微下垂,透露出一丝无措,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
“你听到了?”
贺江临只小心地问了一句。
祝棠闷闷地“嗯”了一声。
咬着下唇,细密乌黑的眼睫垂着,落下一层阴影。
贺江临是爱玩了点,又无人拘束,但不代表他没有基本的“良知”。
两家出于友好互换定亲礼,眼下姑娘拿着玉佩来换。
贺家却拿不出东西来。
那张昨日在库房里找到的契书,今日还高高挂着的牌匾,内里的主人却换了个干净。
说来祝家经商确有一套,当时贺家接手来,用不着多操心,月入百两那是轻轻松松,后来接手的老板倒不介意换不换这牌匾,借着还有些响头的牌号接着经营。
若是知道祝家早已破败,恐怕就不会留着了。
“祝春轩”三个大字在后边高高挂着,贺江临这会捏着兜里的文书,只觉手心发烫。
他闭了闭眼,给出一个交代,语气艰难:“我会负责的。”
祝棠还是低着头,看起来根本没信,手里的环扣也不玩了,声音低低,“噢”了一声。
祝棠本来很是郁闷,她不远百里跑过来要商铺,就已经是鼓起勇气的结果了。
眼下铺子被卖,又不可能强行赎回。
再者,真正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若贺江临好心,看她主仆二人可怜,说不定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若懒得搭理,自是没有什么后续。
一般人到这,都会觉得,能做的也都做了,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祝棠也确实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她一直不会太执着追求什么东西。
这是她打小就知道的道理。
如果忍让些,忍气吞声些,顺从些,日子过得是会不如意,但至少能过下去,就可以。
她常常会谢,如果当时在孤儿院里,她表现得再乖顺些,是不是就会有人把她领走。
如果小时候再听话些,是不是就不会被丢掉?
经历使然,祝棠也没觉得贺江临能再做什么。
很多人都说过喜欢她,觉得她懂事可怜,但没有人会带她走。
贺江临也是一样,他们本就不熟,做到这份上,已经很难得可贵了。
“贺公子,谢谢你。”
祝棠抬眼,认真地说道。
贺江临头一次看清,原来有人瞳孔的颜色,可以是深棕色的,像他小时候爱玩的琥珀珠子,清透漂亮。
贺江临有点着急,声量拔高,急着证明自己:“我…你别不信呀!”
“我信的。”祝棠像在撸猫,顺着贺江临的毛说道。
反正真信假信都无所谓,铺子已经没了。
这下闷闷的人变成了贺江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了下来,语气拖长:“屁,你的眼里写满了敷衍二字。”
倒反天罡。
该难受的人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知桃听不下去了,她家小姐跟哄孩子似的,这贺家二郎还蹬鼻子上脸了。
“贺公子,你差不多得了啊。”
“你要负责,你倒是做实事啊!”
“光嘴上说有什么用!”
知桃愤愤道。
贺江临听了倒也不气,方才恹恹的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没一会儿,唇角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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