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丁惊得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李寻安也心头大震,不自觉迎上前,连声追问:“你说谁?谁偷东西?”
矮胖长工眼珠子一瞪:“不就是贾氏当铺那掌眼伙计吗?叫伊大眼那个!”
“大眼……大眼偷东西?”小五丁听懵了,“你说清楚点,他偷什么东西?”
“偷俺们新出炉的新品瓷器啊!”矮胖长工声音拔高,“偷偷摸摸进来,好一通乱翻!惊动了看门的狼狗,就……哎呦,等俺们发现的时候,脖子都咬断……”
“死、死了?”五丁咽了口吐沫,依旧无法相信,“你、你们认错人了吧?大眼怎么会偷东西?他什么宝贝没见过,怎么会偷你们工坊的东西?还被咬死……”
“这话说的,”矮胖长工翻了个白眼,“俺们村工坊咋了?十村八店谁不知道俺们石羊村的工坊,质量杠杠的!就拿新出的这批货来说,都是仿着近年来的官窑做……”
“行行行。”五丁不耐烦的打断,“你肯定是大眼吗?肯定没认错?”
“嘿,这咋能认错!我们掌柜的和贾掌柜是老朋友了,他带着伊大眼来过工坊好多次!这还能认错啊!那姓伊的也真是,想要什么为啥不大大方方说,来偷什么嘛!”
李寻安脑海瞬时飘过今日听到的几句话,忙不迭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阿毛明明说伊大眼今早才出的村啊。”
“就今天傍晚啊!”
五丁一怔:“傍晚?傍晚去偷东西?不应该是昨天夜半凌晨之类的?”
看来五丁与李寻安想到一起了,总觉得偷盗得在暗夜进行。谁知这伊大眼却不走寻常路,竟就在大白天,日头西晒时钻入工坊……
矮胖长工也正嘟囔着:“就是么,咋想的!你们看看,狼狗多凶啊,我们也拦不住,等追出去,三五条狗都撕上他了!活生生给……”
三人同时喉结滚动,对想象中的画面感到恶心。
中元鬼节,又带走一个……
矮胖长工朝外面努一努嘴:“行了,尸体俺们也给你们抬回来了,咋个办法,你倒是快叫贾掌柜出来啊,和俺们合计一下,俺还要回去交差哩!”
五丁面露难色,迟疑着跑了出去。碰巧贾氏当铺门开,面色黑沉的鲁神医走了出来。
“鲁神医,你咋在当铺里?”五丁惊了,“我咋没瞧见你啥时候进去的?”
鲁大夫依旧没好气:“后门进的,用你啰嗦!咋的了这又是?吵吵嚷嚷的!”
不等五丁回话,矮胖长工已经奔上前,三两句交代完情况,再次追问贾掌柜何在。
鲁大夫手中药箱应声落地,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将目光投向当铺门口一副担架上。
李寻安站在客栈门口,眼前一幕与锵锵一时辰前的惨景重合,撕扯得他神思错乱。
难以想象,如此短的时间内,同个当铺的主仆,一先一后躺在不同的担架上,一个发出了临终的呓语,一个已杳无声息。
没来由的,李寻安忽然想起去岁看过的一冷门话本,说有条鱼跃过龙门,正志满意得,却一头栽入路边农夫的菜篮中。农夫得了从天而降的鱼,便打算将它卖了,谁知被一莽汉撞倒,鱼又摔入了河中。农夫只得泄气回家,却发现家被偷了,一条蛇正盘踞在茅草顶上,他娘子则坐在门前正哭。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走过,看上了他娘子,出言调戏。他娘子不甘受辱,一头撞死了。这一幕幕都被农夫目睹,深受刺激,便转身离开了村庄。
初初看完,李寻安只觉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偏那书名还叫《鲤鱼跃龙门》,大抵是因书中有鲤鱼有龙门。但李寻安琢磨着,书中也有农夫有蛇,你咋不叫《农夫与蛇》呢?真是离谱。
然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这篇话本清晰的在李寻安脑中闪回。他莫名意识到,或许人生,本就没有起承转合。
不是每出戏,都有结局。正如不是每个人,都能到终点。
伊大眼,伊大眼……
姑父临终念叨着他的名字,还留下“害我”的指责,话语虽不清晰,却是在听到阿毛声音后骤然凝神,用尽全力留下的遗言。姑父那时,想必已在回光一刻,不至于说句毫无关联的废话。
也即,姑父真的认为是自己的伙计伊大眼害了他。
可伊大眼,明明傍晚时分身处石羊村制窑工坊中啊。
姑姑是远嫁,李寻安自家乡出发,足足驱马走了十天才抵达。他清楚的记得,他还路过了石羊村。以贾氏当铺为中心的话,石羊村和后林,分明是两个方向。
差不多时辰发生的事,伊大眼,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后林推姑父入陷阱。纵然不是捕快,李寻安也敢下这个结论。
所以他深深不解着,姑父到底为什么会那样说?难道,姑父真的不是失足,他的死不是意外?
李寻安脑中涌起各式各样的念头,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姑姑还坚持着吗,不知道姑姑闻得牵挂之人终去,是否也会失了执念撒手人寰。
但冥冥中,他感到一种责任感——查清姑父死因的责任感——压在心头,千斤如坠。
胡思乱想间,鲁大夫从担架旁站起身,语气哀沉:“脖颈齿痕清晰,真是狗咬死的……你们、你们报丧的时候,一道报了吧……”
***
次日一早,李寻安下楼时,不断捏着眉心。一夜翻来覆去,使他精神不济。
梦魇沉沉,儿时眼见姑姑穿的大红嫁衣,与昨日姑父那件血污烂洞的白衫交映着,像一场诡异的红白喜事同时举办,唢呐与锣鼓一声盖过一声,悲喜不定。
一层大厅桌上放着冒热气的薄饼与热茶,李寻安自顾自倒了饮下,这才看到五丁倚在门边,正与人唠嗑的欢。
“嚯,还不止镜子啊?”
“是啊!”外间站着的是位大婶,眉毛乱飞,口水四溅,“蓝妹不是冲进勺炳家了吗?瑶瑶正对着勺炳哭呢,好家伙,身子都凉了!蓝妹那泼妇也不管,还去揪人领子,瑶瑶哪能容她这么搞,不就打起来了吗?就碰到床头一个包袱,掉下来滴沥咣当!大家伙这才发现!”
李寻安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天跑在前面的村民之一吗?去勺炳家,也是她最积极。
“发现一大堆宝贝?还都是典当物?”五丁听故事听的眼睛都冒光了。
“可不是嘛!当下就被人认出来好几样,都是伊大眼之前收了的,偷懒暂时没拿去铺子。瑶瑶吓坏了,说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慌乱间又把床头柜上一个小花瓶打了。就住他们那条巷子的老木头,嘿,他本来两手叉腰还乐呵呵看戏呢,看见花瓶碎片这才傻眼,认出就是大眼才收的!”
李寻安心中一跳,对死去的人名感到不适。
那厢五丁也颇悻悻,搔了搔头,才迟疑着问:“大眼才收,是啥意思?哦,老木头把他那宝贝的官窑花瓶也当了啊?”
大婶应还不知伊大眼也出事了,声线毫无变化。“可不是嘛,老木头昨晚嚷嚷的呦。”
李寻安耐不住了,也凑上前开口询问:“那喝酒呛死的,不是伊大眼的邻居吗?他收的典当物,怎么出现在邻居家?”
大婶闻言一愣,眼光倏地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五丁先于李寻安回答道:“我家客官啊,来住店的嘛。”
“嘿,奇了,官道都改道了,咋还有客人?我以为你们客栈要关张了嘞。”大婶毫不在意五丁的不悦,只上下打量着李寻安,“小伙子你,也是来找老贾典当的吧?”
李寻安不欲解释,含糊其词:“嗯,是有这个想法……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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