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小时候被宫人拉着穿过一道一道门,最后停在两个穿着道袍的道士面前。
道士手里举着一个瓷瓶,里头是一滩翻涌的黑液。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却还是没能阻挡黑液的靠近。后面的记忆却模糊不清了。就连这一段回忆,似乎也埋葬在心中最深的角落,若非有梦境勾连,便再也不会被想起。
说起来,他竟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梁衡睁开眼,细碎的阳光顺着未拉紧的帘子透入,他正坐在回程的御辇上,披着雪狐皮毛的氅衣睡着了。
骨头懒洋洋地窝着,当额间传来温热的按压时,他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睡着。
白狐毛柔顺地垫在下巴,梁衡声音轻飘飘地滑落:“肩膀也按一下。”
眉骨处的手指停留了一下,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呼吸从身后传来。梁衡正估量着这声呼吸里有多少不忿和隐忍的成分,感受到动作停了下来,就好心地提醒道:“不想去大理寺了?”
肩膀被揉捏的力道似乎大了一分,但是梁衡还是愉悦地弯起了嘴唇。当然,即便身后的人看不见他的嘴角,从那越来越重的手劲也可以窥见他知道此刻梁衡是什么心情。
他又闭上了眼,尝试追溯方才的梦境。忆梦如流沙,即便他攥得再紧,梦中的情形还是飞快流逝了。他唯一记得那两个一大一小的道人,身上的长袍是白色的,让他想起监天司。
他的沉思被一阵喧嚷打断了。
影七回来禀报:“似乎是抓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刺客。”
“女刺客?”梁衡正咬着这个字眼,只听见影七补充道:“穿着书生的巾帽、长袍。”
他与梁衡交换了一个无言的眼神,意思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梁衡掀开帏帘,看见袁景修的部下抓着那女子的肩膀将人压在地上,吵得厉害。然后过来了两个燕军士兵准备搜身,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非礼!非礼啊!哇啊啊——你们说的什么刺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也不是刺客,只是正好路过。这路难道只许你们走吗?你们真是蛮横无理!你们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手臂被反剪着,下身却灵活得像一尾乱蹦的鲤鱼,在地上打滚,险些踹到要靠近的几个士兵。
眼见着袁景修抽出剑,梁衡叫了一个侍从,急匆匆跑过去拦下了他。
女子跪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捂着方才挣扎间露出来的半截肩膀。仗着有人撑腰,底气也足了。
“都不许看!再看本小姐把你们眼睛挖下来!呜呜呜……”
袁景修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脸上冒出又恼又羞的红晕。她气恼极了,看着袁景修的眼神也愈发凶狠,只怕两人要结下仇了。
这出闹剧完整地落在了御辇内的二人眼中。
“陛下怎么不早些让人过去干涉?”
梁衡慢悠悠地把帘子放下,手指扣在躺椅上,眼神慢慢就深了。
“她是丞相家的千金,看这性子,吕纪元对她娇惯得紧。吕氏是从陇州来的,一路为朕费心筹谋,是难得的功臣。如今吕纪元位居百官之首,兼有辅国之权,可谓是龙椅下的第一人。而袁承远为大都督,手中兵十万,在军中威望甚高。与其让吕、袁二家结亲,倒不如让他们结仇。”
君王毫无保留的忌惮与猜疑让影七默然不语,梁衡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奇怪,朕与你说这些干什么。”
往日种种在影七眼前一闪而过,反复咀嚼着过往高炎意味深长的眼神,手下动作也慢了。如今想来,当时他年纪尚轻,只认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帝王的忌惮与杀意竟连一分也未曾落到他身上。
他当下心中百转千回,滋味复杂极了。他紧了紧喉咙,慢慢说道:“陛下何苦这么麻烦,不如将那女子纳入后宫,这不就成了与吕相亲上加亲的好事,还怕他有其他心思吗?”
“用他女儿牵制他,也不是不行。吕纪元成了国丈,自然跟朕一条心。只不过文人心眼多,再加上若让吕思微进宫,朕恐无一日安宁。朕既然是皇帝,还是自己舒心最好。”
他说着,见影七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略感失望。梁衡不满他往自己后宫塞人的积极样,威胁般地捏上那张不为所动的脸:“朕倒是想着把你收到后宫,封最低的位份,人人都能踩到你头上,好叫你日日只想着攀附皇恩,蒙朕垂怜。”
下颌被钳得生疼,影七看着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危险之色更甚,明摆着皇帝是认真的。想起来如今自己这般任人鱼肉的境地,进不进后宫又有什么分别?他嘴里一阵发苦,逃避般闭上了眼。
紧接着下颌却被甩开了。
梁衡不咸不淡地说:“什么表情,朕有这么吓人吗?”
他再睁眼的时候,头已经抵着梁衡的肩膀,腰上圈过来一只手,随后便被拍了拍。他听见大燕的帝王语带笑意:“累了?不如,朕给你按一会?”
他看着梁衡眼中闪过危险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腰间的手却将他带得更近。
很快他就在细碎的衣料摩擦声中从鼻尖颤颤悠悠滴下来一点汗,头发也凌乱极了。却见梁衡左手上还安然地拿着一卷书,端方极了。他抓着那只丝毫不为所动的手,颤抖的指根还带着红。
他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说:“陛下这一页书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
下一秒,鼻间就捂过来一只炽热的手,呼吸和言语都被剥夺。
辇内衣料声更盛,很快便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皇帝从龙辇上下来的时候,右肩上的一小块显然比其他地方面料的颜色更深。
监天司的天元早就在殿内候着了。见到皇帝,他的视线浅浅掠过梁衡的右肩,才行礼道:“参见陛下。”
“嗯,平身。”梁衡点点头,不知他所来为何,又问道,“道长怎么下来了,这一来一回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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