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柔仪前面才因伴读的事小小的得罪了杜盈,这刚过了不到一个月,又得自己送上门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杜家长子杜望的冠礼。
这回连太子尊驾都劳动了,满朝权贵谁敢不拖家带口的前去捧场。
崔柔仪虽然知道杜家的好日子已经是数着手指头在过了,但越是风雨前夕,越是不能落人口实。
不管怎么说,眼下杜家还是太子的母家,在京中声望如日中天,这个场子崔柔仪是硬着头皮也非去不可了。
大抵是因为伴读们扎堆的告假去赴杜家长子的冠礼,女官们便奏报了皇后,索性停学一日。
依皇后平日一丝不苟的性子,这可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崔柔仪猜测,是不是为了上次成宁公主没选杜盈做伴读,皇后换了个法子安抚杜家呢?
这一日杜家的排场也真算对得起皇后赏下的脸面,府里各处皆是锦色满铺,焕然一新,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挂上了大红花。
兼之细乐声喧,宾客络绎,言笑鼎沸不绝,不知道还以为杜家哥儿今日趁着冠礼一并成婚了呢。
杜府内院俨然成了一片浓烈得刺眼的红海,崔柔仪随陈氏从内仪门一路进来,慢步走入其中,却恍然间有种烈火灼肤的痛觉。
春风迎面吹来,本该是温暖柔和的,却无意间引得满府的红绸轻轻拂动起来,落在崔柔仪眼里,直像是汩汩而流的鲜血。
一时间,门头上的牌匾,檐廊下的栏杆,还有台阶旁的石灯柱子,凡是红绸装点过的地方,都似沾着人血般无法直视。
崔柔仪努力不去想后面血流成河的那日,杜府是怎样的惨状,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眼下的冠礼办得越是盛大,她背后的寒意就蹿得越快,逼着自己快步入了席,几乎是扶着桌沿才能勉强坐定的。
直到杜望那边行完了冠礼,杜府又安排一帮正当龄的少男少女聚在一块儿,兴起了什么隔屏斗诗时,崔柔仪还没缓过劲儿来。
所谓隔屏斗诗,也不过就是换个花样的相亲。
杜府仆从们在杜尚书和杜夫人的授意下,抬来十几座纱绣大屏风,放在空阔地方一字排开,生生将个半大的院子分隔成两半。
每座屏风对应了一个诗题,男男女女隔在两边,只能观其影,听其声,轮流按题作诗,拔得头筹者自有彩头。
老爷们只管在前厅高谈阔论,不爱凑这热闹。
各家夫人则兴致勃勃的坐在姑娘们这半边的堂屋廊下,美其名曰看顾着自家姑娘别出岔子。
这哪里是比较才学,分明是给月老牵线行方便!
也就只有杜家面子大,世风又不拘束,才办得起来这等欲盖弥彰的玩法。
何况太子和杜望都还未娶亲,多的是人家盯着这块动心思呢。
如此大好时机,稍有点才情的姑娘们个个都跃跃欲试,即便略有羞涩,只要不落了单,三五结伴着上前便也渐渐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崔柔仪无心掺合,独自悄悄挪到了最角落处,前面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花鸟屏风,她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坐在小石桌旁躲清闲。
偏杜盈留心要找她,跟了过来挑衅:“崔姑娘怎么在这儿?往前走几步就可看到诗题了,虽然这处没人来,独个儿赋诗一首也不是不行。”
她语气虽然听着热切,说出来的话却不太悦耳,隐隐夹着讽刺的意味。
崔柔仪不是没听出来,只是懒得搭理。
她从来到这这府里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捱了半日头痛愈来愈烈,此刻连推辞的话都不想多说:“你是知道我的,素不擅诗词歌赋,就不去露怯了。”
杜盈前半日还算识大体,没在她兄长的冠礼上与崔柔仪别苗头,这会儿已礼成,她如何还能按捺住性子?
杜盈索性也坐了下来,手指点着桌子,满是暗示道:“不去找找你张家表兄在哪座屏风后头?我可押他今日会力拔头筹呢。”
杜盈边说边用眼睛往那边最热闹处瞟了瞟,意指何处实在太明显,就差没说你那宝贝表哥正在与别家姑娘你来我往的斗诗呢。
崔柔仪不怪杜盈还用旧眼光看待自己,确实以前一提这茬,就跟踩了她的猫尾巴一样,她一准儿要炸毛。
但今时不同往日,前世被张府紧闭的大门狠狠伤过一次,她今生焉能旧错重犯?
早慢慢收回了那点少女心思,如今避他还避不及呢。
不过崔柔仪也了解张凛,他那样纤尘不沾衣的冷淡人儿,才不会来这脂香鬓影里凑热闹,只会嫌吵得慌还差不多。
但眼下端午节越来越近,崔柔仪对杜盈也变得出奇的宽容,都被挑衅到面前来了,她也不过是撩了撩眼皮,半死不活的回了一句:“张大人他向来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这回崔柔仪连张表哥也不叫了,清清淡淡的“张大人”三个字听起来十分疏离,算得上是明晃晃的在撇清关系了。
杜盈虽然吃惊于霸道的崔姑娘突然转了性子,竟真的不在意张凛了,可她一计不成还吃了瘪,便更不肯轻纵过去,正要再发难。
一旁的俞苇儿偷瞄着这边的动静好一会儿了,这个时候刚好趁着杜盈蓄力的空隙,过来当和事佬两边调停,劝道:
“什么张大人李大人的,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提起来也没意思。若不作诗,就喝杯茶用些点心,总要和气才好。”
“你的大事是已有了准儿了,就来拿我们寻开心了。”
杜盈也是个骄纵的主儿,她与崔姑娘斗嘴不与旁人相干,被人横插一杠子当然不高兴。
何况面对的是家世不显的俞苇儿,她就更肆无忌惮当面的讽刺起来了。
俞苇儿闻言骤然色变,平日的好口舌不知怎的一时都不灵便了,笑脸也将将凉下去一半,尴尬的愣在那里。
崔柔仪知她也是好心过来周全场面,当然不与她为难,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话儿,问道:“这我还没听说呢,是哪家呀?人可在这里?”
俞苇儿面上显不出半分高兴,答起来都有些吞吞吐吐的:“今日是杜家兄长冠礼,新科进士都被杜大人邀了个遍,他当然也来了。”
杜盈听她那闷闷不乐的语气,似是有些埋怨杜家为什么要把与她说亲的那人也邀来,心里便觉不快,阴阳怪气道:“来定是来了的,不过大理寺的人惯会断案,就不知诗作得怎样了。”
崔柔仪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讶异道:“哦?莫不是范家?”
“你认识他家?”俞苇儿还当范家才刚进京,以他家五品小官的门第,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攀上崔氏这样煊赫的门庭。
崔柔仪合掌一笑,解释道:“我爹与范老爷有旧,小范大人中了进士在家中设宴,我还去贺了一回呢。”
崔柔仪对范时鸣的态度与对张凛不同,并不忌讳提及,也不遮遮掩掩,坦然的说出来反而敞亮,别人也不作他想。
崔柔仪替俞苇儿庆幸得了这样一位好郎婿,不住的夸道:“范家父子二人皆有功名,人人又都夸小范大人脾性极好,规矩正派,诚实有礼,令尊的眼光真是不错。”
崔柔仪真心觉着以范时鸣那般人品,当属良配,可是各人的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大相径庭。
俞苇儿显然不这么觉着,听了这话反而丢了冷静,一贯温柔平和的语气都维持不住了,冲口而出道:
“可他也只是个七品小官罢了,人也无甚长处,家世也平平,与我怎么……”
俞苇儿一心为自己着急,几乎把内心真话给说了出来:一个普通小官门第,与她怎么相配!
更可恨的是,外人还大多都觉着这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她爹的官阶是与范老爷差不多,可是她和那个范家哥儿如何能放在一块儿比?
俞苇儿自恃相貌不错,又生了个聪明的头脑和一张巧嘴,亦有意培养自己练成了一副讨喜的性子。
平日出来交际,她总是一众姑娘里最出彩的那个,各家夫人们无不夸她知进退、懂分寸,举止合度,善解人意云云。
众人简直把她当成了淑女的典范,她自来亦是如此要求自己的。
她这样卯着一股劲儿就是要嫁得高门的,到头来却让她低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范家哥儿?
这怎么可以!叫她如何甘心?
崔柔仪当然不知俞苇儿是怎么一番曲折的想法,听了她的话,胸腔一股无名怒火控制不住,噌的一下烧腾起来。
崔柔仪蓦的站起身来,一连串尖利的话儿犹如数箭齐发:
“谁人做官是一步登天的?就是翰林院出来的也得从六七品做起,俞姑娘可不要轻易看低了别人!”
“再者,小范大人怎么说也是从千军万马里挤过了独木桥,是正正经经金榜题名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一无是处了?令兄到了今日似乎连举人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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