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日,好月正在楼上弹着《高山流水》,母亲上来告诉她,说明月堡斛家打发媒人来了。好月闻言,却如晴天响了声霹雳,眼里噙着泪花花,半晌不吭声。她不知道为何爹娘如此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她只恨前世只修得女儿身,哪里敢说爹娘的不是。
冀夫人道:“生为女儿家,迟早要嫁人。我们也不这样强求非要招赘了。明月堡斛家声势显赫,德行也有美名,想必他家的子弟,也是品行端正的青年才俊。”
好月冷冷地道:“女儿也不管什么斛家的、凳家的。只要二老看着合适,女儿遵命就是。”
冀夫人劝慰女儿道:“月儿的心思娘岂不知!娘是过来人,也经过花样水样的年华。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是一条道往下走,由不得自己性子。再说,父母哪有不疼自家女儿的?爹娘后半生的造化还都在女儿身上哩。认不准的人家,便纵有家财万贯,咱也不稀罕。好人家经得住三打听,娘隔日就叫人去打听。若是好吃懒做、窝囊无用的纨绔子弟,娘这儿就先止了他;若是确实不错,女儿就不要再挑剔了。”
好月赌气说:“早知今日,女儿也不用学什么琴呀画呀的。纵然弹得再好,画得再好,有谁能看得懂,又有谁能听得懂?既无人听得懂、看得懂,女儿要它又有何用!”将那些笔墨纸砚并朱砂赭石胭脂石青一应物什胡乱抱了,要抛到外边去。夫人连忙拦住夺下:
“罢罢罢!往后你不弹琴也好,不画画也成,一辈子待在绣楼也成,却不可以这样使孩子脾气。”
好月伏在床上哭个不停,把夫人也哭乱了,下来应付走媒人,反复提醒冀承德。俗话说寒门出贵子,富家多纨绔,家境好固然是好,要紧的还是本人德行,可要打听确实了,免得挑来拣去反而挑迷了眼。这些话,焉用夫人提醒!冀承德回道,咱也有耳朵有眼睛,哪能一味地听媒人的,一味地听她的,不是吃错了药,就是过错了年。
隔了才两日,媒人就来回话。
媒人说:“你们真是多虑了。斛东家对贵府仰慕已久,巴不得早点结为秦晋之好哩。人家是难得的通情达理、难得的有见识,连以后的事也替你们想好了。东家说,孩儿们成了亲、生了娃,长子当然要姓斛,再生下次子,随这边的姓也不在话下。”冀承德好饭好菜款待一顿。
受托到明月堡打探的人也带回了消息。这些人说起斛家,所言如出一辙,皆道斛家上下和睦尊礼,他家的长子斛明仁不仅生得副好骨胳,练得身好武艺,常常赴人急难,实在是千里挑一的好后生。
冀承德夫妇喜不自禁。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咱女儿喜欢舞文弄墨,寻个豪侠英俊、武艺非常的郎君,这一文一武,岂不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好消息自然要说给女儿听。好月只道是父母拿些溢美之辞来哄自己。她想,爹娘成天价为她操心张罗,而他们操心和张罗的结果,无非是她早些嫁人,嫁给个本不相干的男人,为他洗衣做饭,为他孝敬父母,为他传宗接代,最终默默无声地老掉。母亲是这样过来的,天下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怎么可能例外呢?
可是,那独立孤傲的山峰,那自天而降的壮士,却又在她眼前浮现,使她心有不甘。她将那梅花图铺展开,忘神地审视。她这饱尝孤独之人将一片心化入画境,化为无数花瓣,烘托在那人身旁。孤独既已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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