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死寂。
时妙原的心脏扑通直跳,某种可能性如草籽般落下,在他胸中疯长、嚣叫,长成了参天而上的大树。
他被枯藤淹没,每一寸枝叶都在向他痛哭。树上的年轮说:“你不要走。”树下的枯泥说:“你终于来了。”春泥间的小虫说:“我不想对你说再见。”它们纷纷对他说:“今天我快死了,而你却来到了我身边。”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其实并不一定要分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死了,你就会回来看我?”
“只要再下一次地狱,你就会来见我了。”
“对吗?”
砰!
幻境崩塌,血花四溅。
吉普车喇叭长鸣不止,施浴霞将脑袋靠到了方向盘上。
她的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神却不知在看向何处。正前方空无一物,正后方空无一物,他们身边也全部都是一片虚无。
她看不见远方的雪山,通向卓玛拉的道路没入了层叠明灭的黑暗,众生之母从不吝于让人窥见她的容颜,只是,人若主动遮蔽住自己的双目,那就由不得她再作渡化或点拨。
“三度厄是……独一无二的。”
施浴霞声音沙哑地说。
“师父曾告诉过我,比起祝福,那把剑上的力量更接近于诅咒。”
“不论是天神还是恶鬼,只要为它所杀,就一定会魂飞魄散,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三度厄由上古真神所赐,她自得获后几乎从不敢使用,可为什么,她要把它交给荣观真来保管?”
她回过头,脸上隐约有泪痕闪烁。
“她为什么要把一个能置自己于死地的东西,轻而易举地交付给别人?”她带着哭腔问道,“就凭他注定要替代她吗?”
时妙原说:“因为她相信他。”
“这说不通!”
施浴霞用力擦干了眼泪:“她如果忌惮三度厄,就应该把它直接给毁掉。她与其相信荣观真能控制好这把剑,还不如干脆把它给留给我!我随便杀三只鬼破掉剑诅,不也比留个隐患在身边好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复活她的办法,但就连冥府也留不住她的魂魄,她的魂我找不到,你的我也遍寻不得,可现在你回来了,还说这不是因为金羽,这一切怎么能说得通啊?!”
“是啊,这根本就不可能。”时妙原木木地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应该彻底死透了。”
“就当我求你的,你去问问荣观真好不好!”施浴霞扑到了他面前,她哀求道:“你去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吧,你根本就没有必要瞒着他,你死后他其实特别想你,有好几次我到香界峰去找他,我都能看见他在哭啊!”
时妙原果断回绝:“谈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害死了人。”他斩钉截铁地说,“有无辜之人因我而死,我造的业绝无抹消的可能,当初别说是荣观真恨我入骨,就算换作是我自己,我也绝对不可能原谅这样的事情。”
“但我知道那其实不是你的错!”施浴霞急切地说,“我在你出事之后查过,我心里清楚得很,那些所谓被你害死的孩子,他们其实是……”
“你不要再说了!”
时妙原厉声打断了她:“施浴霞,我看在你是小辈,懒得和你计较,才会任由你在我面前放肆!你不要忘记我是谁,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在这里让你彻底闭嘴!你大可以继续逼问我下去,但你就算把我拆开了一根一根骨头地问,一张皮一张皮地去磨,你也不可能从我嘴里得到任何答案!”
“可是——”
“不论你怎么想,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时妙原挣脱她的钳制,退到后排座椅的角落说:“你想为你师父讨个说法,我可以帮你。但我和荣观真之间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插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其实我已经死了两次了,过去的记忆对我来说就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考虑从前,我只关心以后会发生什么,你觉得我可怜也好,就当我罪有应得也罢,反正我看不论是人是鬼,活着本身就是在世上受罪!”
施浴霞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倒宁愿我是鬼就好了!!!”她放声大哭道,“我爹不在了,我师父也不在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是?你爹又怎么了啊?”
听到这话,时妙原好不容易燃起的气势立马消减了下去。他震惊地问:“你爹他……施大人他,他不是本来就在下面的吗?他难道还能再下两百层不成?”
“我不管……呜……你得给我个说法!”
施浴霞像个孩子似地撒起了泼来,她哭得实在用力,就好像要把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都随眼泪冲干净一样。车厢内回荡着她的恸哭,就在这一刻时妙原绝望地意识到,她就算再稳重,荣观真就算再成熟,这些最多不过活了两三千岁的山神,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群小不点东西而已。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唉……我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群祖宗啊。”
“呜……呜呜呜……”
“好了,你别哭了,我不凶你了好不好?”
“师父,我要师父……我要我爹……我不想活了……”
时妙原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啊小霞,你这样伤心,闻音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我能帮就帮,好不好?!”
“好啊,我要你帮我查明她离世的真相。”施浴霞立马停止了流泪。
“不是?你这调理得也太快了吧!”时妙原被她的变脸速度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祖宗啊,你以为我不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这里?就那个山羊头的王八蛋,我觉得它绝对和老荣家的恩恩怨怨有关系!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过来的吧?来,我问你,前面路上那个落石是不是你弄的?你费这么大力气单独戳穿我,你一定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什么?不……”施浴霞正欲为自己辩解,突然听见有人在敲打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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