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
距离放学时间已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教室里现在还剩下两个男孩。
其中一个高些胖些,正拿着扫把在做值日。另一个瘦矮许多,他坐在座位里,面前摊着几本练习册,不写也不翻,就只是盯着出神。
“哎,遥英!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高男孩将扫把一扔,坐到讲台上,指着他好奇地问道:“我看你作业都写完了,也不用做值日,为什么还一直赖在学校?你那个看起来坏坏的亲戚一直在外面等你呀,都等老半天了!瞧!”
他抬手指向窗外,一个黑夹克红长发、戴墨镜骑机车的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杵在校门口吃棒棒糖。有几位家长从他身边经过,他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遥英瞥了那男人一眼,他没有说话。
高男孩于是跳下讲台,走到他面前,拿胳膊肘拐了他两下:“哎,遥英,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呀?我看你俩长得也不像啊,他是你爸爸吗?”
“我爸没那么老。”
“那你哥?”
“我俩没那么亲。”
“那难道说!!”高男孩大惊小怪地叫唤了起来:“难道他是你姐?!”
不等遥英回答,他自顾自分析道:“你别说啊,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他头发那么长那么卷,还染了个那么招眼的颜色,哇塞!遥英,其实她是女扮男装的对不对?有这么飒的姐姐,你肯定很喜欢她吧?哎哟,那我得跟我姨说一声,她看上你姐得有小半个月了,再过两天电话号码都该要到手了!”
他说着,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小灵通。
可他还没来得及按键,手机便兀自飞走,漂浮到垃圾桶前,定定地停在了上方。
“哎?”
男孩茫然抬头,只见遥英正定定地凝视着他。
夕阳中,他的双眼沉静无波,就像两口已经干涸已久的枯井。
咕咚。
没来由地,男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遥英对他笑笑,道:
“接下来,我有六点要说。”
他摆出了六根手指。
“第一,他是男的。或者说公的,雄的,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第二,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我爸,不是我哥,不是我的什么远房亲戚,当然也不可能是我姐。”
“第三,我很讨厌他。”
“第四,所以我不想那么快见到他。”
“第五,谁想去认识他都请自便,我管不着,也没有兴趣去管。”
“至于最后一点……”
遥英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敲了敲玻璃。
荣承光应声抬头,他一看到他就取下墨镜,像只看见主人的大狗一般对他挥舞起了双手。
遥英!遥英!他远远地冲他呐喊:快下来!我来接你啦!我给你买了可乐和炸鸡排,快点跟我回家!
遥英冲他笑笑,反手指了指教室。
马上下来。他对荣承光做口型道。
然后,他转过身去,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桌前,慢慢悠悠地收拾起了习题册。
老半天后,他抬起头,笑意盈盈地对一旁动弹不得的男孩说道:
“最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其实特别,特别,特别想让他去死。”
扑通。小灵通掉进了垃圾桶里。
扑通!荣承光坠入了木提措中。
金色的神血融入水体,刹那间激起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湖心水位迅速下降到底,河床上的污泥如章鱼般缠住了他的身体,有鱼儿在他的脸侧跳跃,这恐怕是它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月光互诉衷肠。
湖水并没有退尽,而是绕着他形成了一道真空带。水墙高耸入云,荣承光艰难抬头,见遥英手握避水珠向他走了过来。
“遥英,你……”
遥英指着他说:“起。”
哗!!!一道水柱朝荣承光直扑而去,漆黑的水体将他的惨叫隔绝了开来。约半分钟后遥英放下右手,黑水应声而散,荣承光大喘着气跪倒在了地上。
“嗬……嗬……呃啊啊啊——!!”
他抬手作势要反击,遥英见状蔑笑道:“我劝你不要作无谓的挣扎,木提措里现在全部都是重身水,你没有避水珠,是无论如何都使唤不了它们的。更何况你的修为已经全部归我所有,你已经不再是东阳江水神了,荣承光。”
他走到荣承光身前,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荣承光被迫与他直视,他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熟悉的竖瞳令他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遥英……遥……遥英……”他无力地扒住了遥英的手背,“你为什么……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你背叛了我……你……呃!!”
遥英硬生生掐灭了他的质问。
“我是背叛了你,那又如何呢?”他云淡风轻地问道,“是你自己告诉我,你的修为都在眼睛里的。是你自己教导我,和敌人战斗中要出其不意的。你教了我那么多技巧,传授给我那么多术法,我现在把它们用在我的仇人身上,这难道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荣承光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丝丝寒意涌上他的心头,他近乎绝望地吼道:“我从小养你到大,你就这样对我?!!”
遥英听了,手上的力气松了些许。
他沉思片刻,问:“那你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当初何苦要你来养呢?”
“当初你说你没有家,我才会收养你的!”
“我的家就是因为你散的。”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你害死了我的家人。”
“你说你是徐知酬?那你的父母也不是我杀的!”荣承光崩溃大叫,“我早说了我不记得了!我忘了!我也是被害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不论你记不记得,他们的确都因你而死。”遥英定定地说,“而我,也因为你,还有你哥哥那些所谓的信徒,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荣承光一时语塞。
他的嘴唇不断颤抖,从眼眶中涌出的金血浸染了他的小半张脸。见他支吾不语,遥英接着问道:“你说过的呀,只要有人能证明你做错了事,你就不会否认。现在人证就在你面前,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忘记了吗?”
他松开手,将荣承光扔进了淤泥中。
“如果你确实没有印象了,那我就再帮你回忆一次好了。”
他望着他,居高临下地说。
“1997年夏天,我的父母死在了洪水中。乌枫镇沉入江底,我的弟弟和妹妹成了孤儿。我掉进东阳江之后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神带回家收作了养子。他现在也在雪山,他也是你的哥哥,他叫荣谈玉,就是那个山羊人。你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有?他在慧阳水底以我的身份向你讲述的故事,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哥哥?”荣承光咳出了一口老血,“我他娘的怎么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哥哥?”
“谁知道呢?再起。”
遥英一声令下,重身水再度涌入了荣承光的口鼻,它们不断撤下,涌上,撤下,涌上,每次中间的停顿甚至不到半秒,如是重复不知多少次之后,荣承光彻底动弹不得。
他完完全全和湖底的烂泥融为了一体。
他不能再做大动作了,只是嘴唇微张,口中念念有词。
遥英弯下腰去,问:“你在说什么?”
“……”
“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你……为什么……”
荣承光的声音哑如砂纸,他睁着那只完好的眼睛,对遥英也对天空的明月问道:
“你既然这么恨我……当初为……为什么又要,替我挡箭?”
遥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问这个?因为我想趁机摆脱你啊。”他说,“毕竟,我本来就是为了报复你,才来到你身边的。”
荣承光如触电般抖了两下。
遥英说:“我在你身边呆了快三十年,才终于在那一天把你引到了慧阳。那时我和荣谈玉的计划已经成熟,如果没有那只小鸟捣乱的话,当天晚上,你就应该被永远地留在水底了。而我也能离开你,大仇得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惜啊,承光,可惜。”
他十分惋惜:“只可惜你的命太硬,就连贡布达瓦的熊也没办法弄死你。你也太会自作多情,总以为我对你百依百顺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做神自作多情,在处理事情时也同样自以为是。你总以为世人都爱你敬你,却从来都没意识到,你在我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个垃圾。”
荣承光化作金蛇向他冲了过去。
“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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