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的凌晨。
鲁西平原的夜,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几十万人的大撤退,听起来应该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钢铁洪流般的史诗。
但真实的景象,却是无声的。
或者说,是被刻意压制了所有声音的,一场巨大而又混乱的集体梦游。
没有口号,没有军歌,甚至连军官的呵斥声,都被压得极低。
数十万的士兵、民夫,混杂着来不及撤离的百姓,像无数条黑色的、沉默的溪流,在纵横交错的田埂、河道和被炮火摧毁的土路上,悄无声息地,向着西方那片唯一的、渺茫的生路缓缓流淌。
偶尔,队伍中会因为拥挤和黑暗,爆发出几声压抑的咒骂。
但很快,就会被身边的同伴,用更低沉的“噤声”所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泥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无数双脚,踩在泥泞土地上时,那沉重而又疲惫的“噗嗤”声,和士兵们背负的武器装备,因为颠簸,而发出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陈墨,就在这股巨大的洪流之中。
他所在的,是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的直属指挥部序列。
说是指挥部,其实也只剩下不到两百名残兵,簇拥着几部电台和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高级将领。
他们被裹挟在巨大的人潮里,如同**中的一叶扁舟,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传令下去!所有人,把嘴里的嚼谷都咽了!不准再发出任何咀嚼的声音!”
“水壶!把水壶都用布包起来,别让它晃荡出声!”
“火把!把所有火把都给老子灭了!天上有鬼子的眼睛!”
一个个命令,被孙连仲的副官,压低声音,艰难地,在队伍里传递着。
但没用。
在这样一场几十万人级别的、无序的撤退中,个人的命令,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远处,依旧有不知哪个部队的士兵或百姓,因为无法忍受黑暗,而点起了微弱的火把。
那点光在这片漆黑的平原上,就像是给天上的死神,指明方向的灯塔。
果然,报应很快就来了。
“呜——呜——”
一阵低沉的、如同魔鬼撕扯油布般的引擎轰鸣声,从云层之上,传了下来。
“飞机!是鬼子的夜间侦察机!”
一个老兵发出了绝望的、嘶哑的喊声。
队伍,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个闪烁着红绿航行灯的黑影,正像一只贪婪的夜枭,缓缓地,降低着高度。
“隐蔽!快隐蔽!”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但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又能往哪里隐蔽?
士兵们像一群被惊扰了的蚂蚁,四散奔逃,互相践踏,之前的沉默和秩序,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荡然无存。
“都别动!趴下!所有人,就地趴下!不要动!”
陈墨的声音,在混乱中,清晰地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
“它是侦察机!不是轰炸机!它没有带**!它是在找我们的主力!你们越是跑,目标就越大!”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兵头上。
孙连仲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对着身边的卫队吼道:“都给老子趴下!谁敢再跑,老子就地**了他!”
在将领的威严和陈墨的专业判断下,混乱,被奇迹般地遏制住了。
所有人都趴在了泥泞的土地里,屏住呼吸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架日军的“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了两圈。
机上的探照灯,如同死神之眼,来回地扫视着地面。
但几十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和这片同样漆黑的土地,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那架侦察机似乎一无所获,不甘地,拉高机头,向着东方飞去。
巨大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泥地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孙连仲走到陈墨身边,看着这个在关键时刻,比他这个总司令还要冷静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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