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脸不要脸？”
宿泱说：“你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
对面的中年男人面颊抽搐，却嗤笑出声：“大胆贱民，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晏山戎马一生，是圣上亲封的护国将军，官居三品，我在一日，异族大军便永远只能乖乖呆在关外，你还能站在这里，没有被异族铁蹄踏成碎片，全都是因为我！”
“那顾青他们呢？没有他们，你的大业就是一团散沙。”
“孩子，我原谅你的无礼，晏随也曾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早晚有一天，你会像他们一样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是我给了晏随生命，他母亲是低贱的异族奸细，若不是我慈悲，他根本没资格活在这世上，而对于顾青这样勇猛的士兵，成为我的部下，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
宿泱盯着他，脸上表情一言难尽：“真的吗，我不信。我觉得晏随应该感谢他母亲，他要是长你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在第一次见面努力弄死他的。”
“工钱掺假并丢失的事情，你不仅一清二楚，甚至还默许了宿迁和宿蝶的行为，是吗？”
晏山拔出随身的佩剑抵在宿泱心口：“孩子，不要干这么愚蠢的事情，宿家作出这等道德低下之事，活该受到惩罚，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作为宿家的一员，你也该为此付出代价，另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顾好上登记在册的士兵已是万分艰难，本将军从不对没有价值的存在上心。”
中年人抬起了下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剑尖却一寸寸深入，仿佛只是刺进了一个无知无觉的死物。
宿泱于剧痛中骤然笑出声，连指尖都因剧烈的愤怒而颤抖：“好一个没有价值，看你对晏随的态度，他也是没有价值的那个喽，可现在他依然是将军府的嫡长子，而你，到现在都没能生出一个满意的继承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
宿泱笑眯眯地回敬：“你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杀我，但是你一直没有，为什么呢？”
“是吗？你会为你的自信付出代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孩子。”
宿泱没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前，握着那柄剑调转方向，任由它捅穿自己肩膀：“好，我等着。”
晏山离开的时候再没有之前步伐稳健的样子，宿泱目送着他背影，手里攥着一块花纹繁复的衣角，丝丝缕缕的金线上，亮晶晶的铜屑安安静静地蛰伏其下，虽不起眼，触感却明显。
她摩挲着那片布料，一言不发地往集市上走。
却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被砸的稀烂的店铺。
“不详之人，离开边关！”
“滚出去，滚出去！”
一片骚乱中，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直奔宿泱面颊而去，她躲闪不及，只能闭上双眼。
土腥味瞬间充斥口鼻。
那是一捧黄土。
宿泱抹了把脸，转身就走，却在下一瞬被人拽住了右臂：“慢着，你干什么去？”
“报官，有人砸了我的店铺，还向我的脸上扔东西，这难道不是蓄意谋杀吗？”
“让开。”
她瞥了一眼那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却没成功。
“瞧瞧，贼喊捉贼，就是因为这位不详之人，神才降下天罚，今年的收成才会如此之差，边关本就苦寒，今年冬天来得这么早，若不将不详之人献祭上苍，我们哪里还有活路！”
“献祭！”
“献祭！”
视野里是一张张麻木而空洞的脸，皮肤黝黑，眼睛却满是对生的渴望和火热。
宿泱攥紧了拳，手心满是冷汗，她抬眼望向几乎掩饰不住激动的中年男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城西的郎中，而且还是边城中唯一的医馆里最受欢迎的郎中，如今怎么干起了沟通天地之事？”
男人一噎，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医者仁心，感受到百姓有难，难道我不应挺身而出吗？”
“那你便挺身而出吧。”
宿泱转身便要离开，却看到了中年男人暴怒的脸：“不愧是不详之人，你可知贫民窟住的都是曾为边关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如今他们因天罚而重病，却不肯买我的药治病，口口声声说要等待你的帮助你还敢说你一点错都没有？”
宿泱一根根掰开他手指：“他们不肯买你的药是因为价格，你要是真医者仁心就应该降低价格。”
“胡说八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前些日子看马二病的那样重，若不是我好心救济只怕早已曝尸荒野，如今他活蹦乱跳的，不正是我的功劳吗？”
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将宿泱包围，她的生存空间一再缩小。
可很快，喧闹声便彻底消失了。
“吵死了。”
宿泱循声望去，再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晏随瘦了不少，又破天荒穿了身红衣，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那抹红所过之处，百姓们噤若寒蝉。
“你来干什么？我们在处决妖女，你也要与她一起来祸害我们吗？”
晏随蓦地笑起来，方才出言不逊的男人瞬间噤声。
他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说……”
那男人脖颈处突兀现出一道血痕，脸上惊恐未撒就怦然倒地。
“可我不想听。”
死一般的寂静。
宿泱望着插在男人脖颈上的刀片，问一旁仔仔细细擦手的晏随:“马二的病是不是好了？”
“是啊，好的莫名其妙的，他说自从喝了你倒的水，当晚就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便神清气爽了。”
他勾起唇角，眼里藏着满含兴味的杀意:“你用了什么手段？我可以把郎中抓过来给你试药。”
不知如何回答的宿泱望着郎中异常愤怒的脸，刹那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她说:“不详之人？小女子可不这么认为，小女子一直认为自己是小福星呢，定能为身边人带来好运，不如咱们比拼一番，看看上苍到底会站在谁那边。”
于是，在众人或期盼，或愤怒的眼神下，郎中找来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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