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会骗人的。
小时候的一切回想起来,美好到像是她人的故事。
大理寺少卿的府邸距离护城河有两条街的距离,额娘最爱种花,每日下午打理完她庭院里的各色兰花之后,都要牵着她的小手到河堤去吹风。
岸边的芦苇荡比她还要高,奋力将芦苇拨开,它褐色的绒毛会因风吹落在她的脸上。
天边永远是无止境的白云,晚霞会因天气变化有红有紫。
然后,梦里的世界会在额娘回头时坍塌。
父母间因为她不懂的氏族情结而不断发生争吵。
少卿大人睡在官府工作到深夜也不愿回家一趟,额娘院中的花到秋日枯萎后再没有萌发新芽。
记忆的最后,是额娘站在另一个男子身边,被少卿大人亲自押入大牢。
她看不清父亲的脸,只有额娘在走前摸摸她的头:“好孩子,额娘能给你留下的,只有一盏细口白玉瓶,那是世上唯一一盏,你爹十年前亲手做的。”
永安十年,额娘死后,白府起过一次大火。
风声呼啸,仰头望天时,再也看不到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晚霞。
白迁延身边没有丫鬟搀扶,父亲单薄的影子立在烧成框架的门边,他那日还穿着官服,手中紧握着案卷,连放都忘了放下。
她听到父亲的声音伴随着微风传来:
“迁延,是我们对不起你。再忍忍,等一个机会,我起码要保住你的性命。”
那时,白迁延就明白了。
母亲私贩水银,哪怕真相还存疑,朝廷仍旧处死了她一族,不是因为没有追查下去的必要,而是仅仅为了杀鸡儆猴。
圣上最忌讳这个,却又想在太平盛世落得个仁政的评价,这才明面上留了父亲和自己一条性命。
宣旨时,白迁延好像听到了那话外的意思:
命是朝廷给你们留的,随时都能收回来,而且那个日期,不会太远。
一旦找到了大理寺少卿合适的代替品,她和她父亲,只会和这场大火一样一夜间烟消云散。
她不需要虚假的友谊,她不需要违心的称赞,她只想等一个机会替白家报仇。
太子妃选秀就是她等到的最后机会。
进宫前三天的夜里,父亲说要引荐一位贵人与她。
她打扮得素雅端庄,走入前厅时,见到了那位身着官服的人。
白迁延以往并不是没见过宫内的人,白家虽在她母亲被诛后成为京城官场晦气的象征,但以前,好歹也门庭若市,高官显爵无不踏足。
所以第一眼,她便得知了对方的身份。
“劳烦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女留在宫内。”
对方收了父亲的钱,这才伸出那双手抬起她的脸来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果真是像,不愧是她的女儿。”
她并没有读懂对方话中的意思,有些克制不住地厌恶,默默移走了目光。
对方那略显浑浊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变化,只听他一声嗤笑,毫不留情道:“可惜这回选秀不过是向天下人作秀,不然白姑娘这条件,都不需要这些银子了。”
他松开手,摸摸绣着兰花的钱袋,一转腕便收入了袖中。
“这是什么意思?”白来发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白大人,我只能替你做顺水人情。若您家小姐幸运,能遇到贵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幸,恐怕自此一别,就是你二人阴阳两隔了。”对方冷淡道。
“阴阳两隔啊……”白来方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归途。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白迁延已经懂了。
阴阳两隔。
收钱的这人靠不住。
于是她故意在人多时落水,若是淹死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死,或许能逼得哪位达官显贵现身,她要朝廷血债血还。
但是在那冰冷的湖水里,她忽然清醒了。
连官至正三品的父亲都不过是个棋子,她小小的落水,又怎会惊动后宫呢。
真是幼稚、可笑,又悲哀。
在白迁延阖眼前,她看到的,只有一位陌生的少女。
白迁延忽然想起来那夜她替父送客,来家里收了银子的男人转过身来,她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上戴着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玛瑙。
“白姑娘不用送了,入宫后也不必与谁提起奴家。”
“我们还会有见面的那天。”
*
窗外是竹林,陆十一实验室的外面也有一片稀疏的竹林。
记得以前和师姐做完实验去食堂混饭,师姐指着竹子对她说:听说竹子也会在某些时刻开花。
但是因为竹子和地钱这种孢子植物一样都是无性繁殖,每次开花又都偏偏撞上水旱灾害,所以古人们总把竹子开花当作不好的事情。
看到这片竹林,她就想到了师姐。
白迁延和自己的师姐很像,除了都很美外,她们的眼眸中都藏着一股陆十一不懂的劲儿。
似乎全世界都欠自己的,似乎她们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够掌握全世界。
师姐和白迁延一样,都不爱与人交流,陆十一开始时只是因为道义和学业才接近对方,哪想师姐竟然成了她研究生期间最好的朋友。
她们不交流的原因并不是自视清高,而是不愿在交往的过程中因为观念的不同伤害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奴才并非刻意找事,而是昨日,大理寺少卿白来方大人已被革职贬官,这才奉命查看您寝居内是否有需要收为官有的财产。”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白姑娘接旨后,奴才便告退了。”
郑忠廉说完这两句话,却久久未等来白迁延的回复。
陆十一低下头来望去,柔顺的长发散在榻上之人耳鬓,白姑娘正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洒在地上的竹影。
那不像是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难过惋惜的表情,而更像是她此时正沉浸于一段无人知晓的回忆无法自拔。
白迁延的模样是在欣赏折子戏的落幕,是了然地在漫长的寂寞中真切地迎来结局。这偌大的天地,这满是金银财宝的亭台楼阁,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的东西属于她了。
陆十一本不愿叫醒她,可郑忠廉却在旁侧等着礼数回答,她只好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
蜻蜓点水般轻柔的动作,白迁延立刻缓过神来。
那双唇仍旧发紫,只是淡淡地,看不出情绪地答道:“臣女明白了。”
“郑公公劳心。”
说着,白迁延慢慢放下陆十一的手,掀开被褥,从床榻上下来,即刻就跪在了房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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