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迁延遭遇暗杀的消息时,天边刚泛了些白晕,夜晚突如其来的骤雨已渐渐停歇。
陆十一整晚未眠,几乎都在回想过往的事情,脑海里刚有些思绪,便被敲门声惊醒。
点清还睡着,是她轻声下榻走到门边。
浓墨般的影子倒映在薄纱上,或许是因对方曾在月色下救过自己,她一眼便认出来者是伏析。
伏析的声音轻轻的,却未染上任何情绪:“白主上遇刺了,现下在太医院。”
说完后,微风卷地而起,陆十一讶异地推开隔扇,屋外除了满地的落叶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自从白迁延的屋内拿走那只细口白玉瓶后便已猜到有人故意陷害,但由于沈郁离对她许下了诺言,说他派了三个暗卫保护迁延,她才敢安下心来。
如今白迁延遇刺入了太医局,恐怕必定受了伤。
她没有怪罪沈郁离的意思,但心下里却莫名泛上阵阵焦急。
陆十一轻声阖上窗户,仍旧是夏季,但夜里却有了寒意,她正想悄然拿过床边的羽披,哪知再回头时,点清早已收拾好了衣物,少女十四五岁眼底掩盖不住的璀璨在夜色下熠熠生辉,她将羽披轻轻盖在陆十一的肩头,然后不容拒绝地沉声道:“我与姑娘一同去。”
*
太医局是她初次踏足。
以往想要去时总有事耽搁,哪想这回来,心情却不是那么轻松。
门口候着的侍卫见到她,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只躬身行礼连表情都未露出一个,转身就将她往局内偏室带去。
太医局厅堂内悬挂着数幅字画,均写着些为人为医的圣道,中央那幅画像颇有仙人之姿,檀木桌上的玉瓶中插着新鲜的竹枝,绕过堆放满墙的竹简,落地写满方药的宣纸随风飘起。
未走一会儿,那人便止住了脚步。
沈郁离站在厢房外的廊下,庭院内未点灯,朦朦胧胧的日照了将庭院勾勒出个形状。
他穿着正式,不像平日里那身轻快便服,鸦青色的锦袍未有一丝褶皱,祥云玉佩缀着深紫色流苏,手中紧握着绣云顺袋,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甚至也用了鎏金冠笄束起。
不像是探病,不像是掌事男宠能撑得起的衣襟。
此刻他正站在将亮未亮的暗影下,衣衫上暗下去的水渍在无声地宣告,他已经独自在此等了很久。
陆十一猛然觉得,沈郁离像是去东宫参见完圣上一路走来的。
可她未开口问,这不是她该问的,她甚至在犹豫,是否此刻该向这个影子搭话。
就在这时,沈郁离看了过来,陆十一甚至连面色都未因此而动,只是将重点放于屋内人的情况:“白姑娘如何了?”
沈郁离的神色并不算好,抬起眼眸,只浅浅摇了摇头:“师父说白姑娘腹部中刃,但幸好伤口不深,刀尖未有涂毒,现在已无大碍。”
陆十一未开口答话,沈郁离在夜色的晕染下看起来变得柔和了很多,可她总觉得,若是在此刻斗胆触碰对方的柔和,她摸到的只可能是伤疤和尖锐的利刃。
沈郁离身上背负的东西,她碰不得。
点清被那护卫叫走帮忙,庭院中只剩下了她与沈郁离二人,这时,她听到了对方又一次的呢喃:“陆姑娘不怪我?”
是在说他许下的诺言,那三个暗卫的事情。
陆十一刻意回避了眼神,了了答道:“我只是一介臣女,身份在众人眼里还是个庶出,我要以何身份怪罪沈掌事?如何怪罪?为何怪罪?”
这话的确有些重了,她刚说完,便明显看到沈郁离眸中流淌出的柔软渐渐消失,他将顺袋收回怀内,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无情的模样。
她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解释道:“沈掌事,对不住,我当真未想怪你,只是怪自己每次都轻信诺言,我知您确实也派了人看护,我其实是在怪自己的无能。”
沈郁离的眸子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些:“不,今日之事是我的失职。平日里除了这三个暗卫,我还会叫伏析帮我盯梢,只是今日,我确实有事离开,对方恐瞅准时机才来。方才我命人去竹苑时,那三个暗卫已被人诛杀了。”
没有回答。
陆十一听到他淡淡说出人命消亡的事实,只觉得像在做一场荒唐的梦,不知何时起,自己也有了抽离的感觉,所以她没有回答,不敢回答,生怕这里的一切都是现实,而不单单是小说画本。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沈郁离极轻的叹息,像是自嘲地笑。
“原来到了这边,还是一个样啊。”
望去时,对方眼里只有化不开的阴霾,所有情绪都已然消散。
这时候答谢他白天送来的玫瑰,是不是不合适呢?这时候询问对方为何会知道凤仙花变种的学名,是不是也不合适呢?
她总是抓不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干脆就保持这份安静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鸡鸣声响,面前的房门被人从里侧推开,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门内,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陆十一,只是话却并非对她所说。
“白小姐醒了。”
正当陆十一想与沈郁离一同进屋时,她却被老者拦下。
对方略有些浑浊的双眸微微眯起:“白小姐说,只许郁离进去。陆姑娘,你且在外,与我稍等片刻。”
*
自被人带来太医局后腹部的痛感才冲上了大脑,尖锐的疼痛比落水时的窒息好不到哪里去。
白迁延几近疼晕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再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又是前些日子为自己治病的老太医。
她记得这人,虽和自身同姓,但并无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老先生看病的时候总是很严肃,平日得了空闲,似乎有些不太妙的嗜好,听打药的学童说,白太医的这个嗜好,叫沈掌事操了不少心。但问是什么,对方却不肯自毁老师的形象,摇摇头走了。
见她醒来,白太医便已开了口:“白小姐,臣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臣也不怕话多被刁难,只是您这二进宫,还因受刺杀而来,叫我如何说您的好。”
“白太医多劳烦您了。”白迁延坐起身来,刚刚动了下,只觉得腰部有如撕裂。
白太医瞧见,赶忙放下写方子的宣纸,止住了她的动作:“您有什么话直说,莫要再让臣担惊受怕。”
白迁延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明白此刻屋外陆姑娘必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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