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陛下
完结+33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正文完】
“他在笑什么?”
筑星台下,许堪刚从太子殿下武功高强的真相里缓过神来,便听见高台上那刺客突然放声大笑,实在没忍住转头去问江元珩。
江元珩摇头,以示不知。
他刚才都冷静得好似在看戏,现在局势易转,却紧紧皱眉抬头盯着那离得太远看不清脸的刺客。
这笑声……
越听越耳熟。
太子殿下面对面看着对方大笑,自始至终面色沉沉。
他对苏承景的反应并无兴趣。
苏承景却自己说了出来。
“我想过我会输,但我没想到我会因为这个输。”
原是在笑他自己。
“但这和江元珩有什么关系?”苏承景面上讥讽笑意倏褪,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若不是禁军轻而易举落入你的手中,我在皇城也不至于如此难行,以至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沈持意喃喃般重复:“……轻而易举?”
他稍稍侧了侧手中的流风。
剑芒映月轻闪,剑锋冷得苏承景面颊一抖。
“世间诸事,并非难易利弊可以概括。”
“我与元珩因你结识,也是因你而深交至今。”
“……什么?”
“当年你被活活烧死的消息传来苍王府,我愧疚多日,实在无法放下这个心结,拜托李总兵为我捏造了一个身份,允我随军。”
他上一回说两年前的往事时,还满是惆怅与后悔。
再度提起,居然已经变了心绪。
“我只想维持远离纷争的日子,并不想暴露自己,上战场杀了北狄将领之后,便让元珩领着首级去领功。”
“苏承景,”他迎着对方再度震惊的目光,“你并不是棋差一着。”
“你是作茧自缚。”
苏承景面色一僵。
他死死盯着沈持意,术士长袍簌簌作响,兜着高台长风,时不时显露出他攥紧的双拳。
他脸颊紧绷,眼角抽动,装满阴沉之色的双眸总算掺杂了些许悔意。
可这悔意之中,并无丝毫愧意。
沈持意神色一定,什么也不想再说。
今夜本就是他和楼轻霜计划的请君入瓮,刺杀天子之人必须在接触其他人之前伏诛。
他敛眸而又抬眸,转瞬之间,握剑已现封喉之势。
苏承景赶忙道:“你不怕淮东军吗?我今夜刺杀,就是因为淮东军早就偷偷发兵,靠阖州中途补给,日夜兼程往骥都而来。”
“骑兵行军之速远超常军,过不了今夜,骥都城门之外便会燃起硝烟!”
他没等到沈持意一点波澜,更
是快速道:“淮东骑兵叛乱已成定局,他们横竖都是谋逆之罪,不可能因为我**就退兵的。”
“我既然输给你们,俯首称臣也未尝不可,你留我一命,让我去招降淮东军,还能保骥都太平——”
沈持意忽然打断了他:“你自己都说淮东军叛乱已成定局,他们如何会缴械投降?你本就是靠着故弄玄虚来号令他们的,如今你没了这层虎皮,又如何让他们因你一人而放弃一搏之机?”
“俯首称臣是假,伺机而动才是真。”
“不论如何!”苏承景登时慌了,“你们之前就算猜到是我,猜到淮东军会直取帝都,但是你们拿不到天子令,无法提前调动其余州府的府兵!现在要从骥都周边州府调兵已经来不及了,阖州府兵一旦牵制住骥都的守备军,城防军和禁军如何同精锐骑兵一战?”
沈持意本不欲与苏承景多言,可他听苏承景主动提起淮东军——他与楼轻霜早已做好准备应对淮东军奇袭,但他们是根据他对原著的了解进行猜测从而布局,未必没有疏漏。
他想试一试苏承景还有没有他们不曾发现的后手,故意收了抹喉之势,驳斥对方。
“是没有办法,”他告诉苏承景,“所以阖州府兵总兵和太守已经伏法。”
苏承景双瞳一颤——沈持意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骗他。
“你……你是怎么……”
“多日前,楼轻霜替羌南戍边军递了一封秘折,武成侯请求亲自押送曼罗部被俘将领来骥都。借由此机,武成侯领着圣令,带了一队兵马而来,停在骥都和阖州当中。”
“待到我们秘密收到淮东军发兵疾驰的消息,武成侯便假装刚刚路过阖州,拿着圣旨令阖州开城门让他们暂时歇脚,趁此机会,已经将阖州太守和总兵一并拿下。”
“你口中的阖州府兵与淮东军相助之势,本来就成不了。”
“那淮东骑兵——”
“武成侯领着羌南戍边军行军时,我也早已传信李曵生,让他领着精锐自苍北而来。”
“你的淮东军今夜围不了骥都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应当会在荒野之中,同埋伏在路上的李曵生和武成侯狭路相逢。”
“不,这不可能,我不信……羌南得了圣令,方能悄然行军,那北戍府兵呢?他们如何从苍北一路重甲纵马直驱而来!?”
——那自然是不戴重甲,轻装简行而来。
护国寺后山,白玉龙环所关系着的宝库里,放着足以暂时装备北戍府兵精锐的军需。
他们利用城防军每个月都会来护国寺巡检的机会,让黄凭领人去后山,把军需宝库里还能用的甲胄兵器都搬运出来,又以城防军销毁近来帝都查缴的
各类违禁之物为由,瞒天过海运到远郊,交给了轻衣而来的北戍府兵精锐。
这才成了武成侯与李曵生的汇合之势。
但沈持意没再解释。
几番来回,他已听出苏承景再无后手。
他持剑之势未动,眺望夜色下看不清的骥都城外。
不知李曵生与武成侯那边状况如何了。
今夜的战场,并不只有宫城。
……
天子寝宫。
高惟忠在寝殿外不知站了多久,周溢年特意选在这几日留在宫中值夜,最先赶来,其他太医则被暗卫用轻功从宫外带来。
寝宫中的人似是算好了他们到来的时间,周溢年还未上前叩门,寝殿的大门便被人从屋内打开。
禁军撤走了横亘于门前的**。
楼轻霜一身素白织金锦长袍,首辅玉带缠绕腰间,手腕上戴着一个让周溢年看着颇为眼熟的铁环。
他衣冠齐整,神色哀肃地踏过门槛,缓步而出,离了屋内晃荡烛火,踏入安然月色中。
禁军、太医、宫人、闻讯而来的嫔妃……
全都站在阶下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目光落在自己被月光拉出的漆黑长影之上,片刻无言。
他既没有如多年以来一直所期盼的那般,再无顾忌地撕破君子画皮,也没有继续维持着众人熟识的模样。
在最无法暴露的数年时光里,楼轻霜曾经疯了一般想要他人发现他的虚伪,却又万分清楚他不能让人发现。
一朝到了当真能够肆无忌惮之时,他近乎入了偏执的心念却突然消失了。
——那个他一直以来不敢在对方面前展露端倪的人,早已看到了他的月光下的这道影子。
无论明暗,皆无厌弃。
“大人……”太医终于开口。
“不必了,”他终于开口,无喜无怒,古井无波,“陛下驾崩。”
一片死寂。
高惟忠双手一松,伤药罐子跌落而下,碎出一声刺耳声响。
他猛地跪在了一地碎瓷之后,哭嚎道:“陛下——!”
这第一声哭嚎瞬间唤回所有人的心神。
太医拎来的药箱再无用武之地,禁军手中的**也无可指之人。
众人哗然跪下。
传话的宫人得了楼轻霜的默许,急急忙忙跑向各宫。
尖利嗓音此起彼伏。
“陛下驾崩——!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此乃国丧。
长风低吟,冷漠地同呐喊声同奏。
千家万户走入寂静秋夜,重重殿宇迎来兵荒马乱。
习武之人耳目过人,许堪没过多久便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嚎丧之声。
他一动未动
,怔怔难言。
筑星台上。
苏承景没得到沈持意最后的答案,却也听见这一声声似真而假的哭嚎。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我们好歹有旧友之谊!殿下,你一向重情,当年你还为我‘报仇’……”
“当年,”沈持意仍是看着远方,“我便是用你咽喉前的这把剑,取了北狄将领的首级……”
耳边传来轻功带起的风声。
苏承景以为他出了神,转身便要飞下高台逃遁而走。
江元珩本就在筑星台下时刻盯着,瞧见此状,立时从马上飞掠而起。
沈持意虽没有看着苏承景,却一直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此并无意外之色。
他目光微动,脚下轻点,眨眼间掠步到了苏承景身后。
他没有犹豫。
剑光一晃。
温热鲜血自苏承景咽喉处喷洒而出,沈持意站在他后方,迎风而立,滴血未沾。
他仍然同无瑕月光融在一处,唯手中长剑滑下鲜血,滴在暗影之上。
苏承景无法自控地脚步一顿,抬起手,捂着咽喉,掌心竟只有冰凉之意。
他瞪大双眼,满面震惊,想转回身去,再看一眼果断出剑的青年。老A移症理’蹊灵9肆溜散期衫邻
看一眼他一直以为自己极为了解,实则在临死前的这一刻方才真正认识的旧友。
可他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眼前一黑,四方一切都像是停下来了一般。
仿若一刹,好似永恒。
他就这么滚下了高台边沿。
与此同时。
为天子哭丧的喊声如涟漪般散遍四方。
“咚——”
丧钟敲响。
从筑星台落下的人砸到了刑台之上。
闷响同钟声交叠,听不出何人被幽冥索走了性命。
江元珩还未来得及飞上筑星台,却见那宵小已被一剑封喉坠了下来。
鲜血晕出一片,淌满刑台。
他在刑台前停下脚步,终于看清了落地之人的面容。
他蓦地睁大双眼,许久不曾动弹。
眼前的刑台寂静如死,身后的皇城再无宁夜。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那嚎丧之声总算彻底走近,近到在场的所有禁军与暗卫都听得一清二楚,各怀心思地看向天子寝宫的方向。
独自站在高台上的太子殿下却只是低下头,看着血泊中的苏承景。
默然不语。
嚎丧声再度走远。
远到了皇后宫中。
徐掌事端着皇后要的酒,快步来到花园亭外。
楼明月坐在软榻之上,双眸微阖,对丧钟之声与嚎丧之声毫无反应。
直至徐掌事将美
酒摆于石桌之上。
楼明月睁开双眸,看向飘来醇香的酒壶,面露怔色。
她恍惚想起自己其实酒量不浅,能和常在军中牛饮的顾名锋喝得有来有回。
出嫁之前,骥都十里酒铺,从没有她说不上来的名酒。
可她在宫中步步谨慎,完美无瑕,已经二十三年未曾醉过。
徐掌事拎起酒壶,微微倾倒,为她斟酒。
她却将酒壶抢到手中,一个仰头,对嘴倒下。
徐掌事一惊:“娘娘!”
楼明月摇头让她退下,抱着酒壶卧入软榻。
——是时候大醉一场了。
殿门四合,宫人屏退。
……
皇后宫中的徐掌事赶至天子寝宫,说皇后娘娘听闻噩耗伤心欲绝,昏了过去,无法到场,让高妃和高惟忠一道安排宫中诸事。
周溢年进了寝宫又出来,众人见着皇帝时,便已是白布裹身,瞧不见遗容。
八月十四的圆月只差毫厘便是圆满,同一片月光下的人间却截然不同。
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未传至宫外,淮东军叛乱的消息便送到了宫内。
武成侯述职回帝都的路上正巧和同意图奇袭骥都的叛军撞上,双方直接在郊原相战,武成侯只来得及派人疾驰报信。
斥候穿过重重宫门禀报至天子寝宫前时,太子殿下刚好策马带着禁军和飞云卫自筑星台而归。
沈持意遥遥便瞧见他的楼大人换上了他让云三备着的新衣,执袖而立,正在听传信兵丁禀报战况。
他对此早有打算,下了马,直接止住众人行礼的举动,快步来到楼轻霜面前。
“大人……”
楼轻霜回过头来,眼眸映出的青年倒影愈来愈近。
昏昏夜色之中,一片慌乱的宫殿前,无人发现,楼相袖袍下的铁环同太子殿下腕上的手环别无二致。
他们都各自打量了各自一会,似是在确认对方不在眼前之时是否受了伤。
“殿下。”楼轻霜最后喊着这个即将更换的称呼。
“刺杀陛下的凶徒已经尽数伏诛,刺客死前,对驱使淮东军谋反之事供认不讳。”沈持意说,“陛下宾天,孤甚是痛心愤慨,但兵祸为先,叛军已直逼帝都,武成侯只带了一队戍边军回帝都,未必能拦下全数淮东军,都城需即刻增援。”
楼轻霜早已料到了他想干什么,同他说:“殿下稍等。”
宫人们低着头来来**,拆着殿宇楼阁上挂着的中秋之物,挂上符合礼制的白绦,谁也不敢言语。
高惟忠端着承盘,逆行而来,跪在沈持意面前:“殿下,楼大人要寻的东西,老奴取来了。”
沈持意赶忙将人扶起,低头定睛一看,那承盘上赫然
是调兵遣将的兵符。
还是两枚。
楼轻霜对他说:“一个可以直接调动骥都内的城防军,一个可以直接调动骥都城外的守备军。”
他知他要亲自领兵驰援李曵生与武成侯。
边境军主帅不能离开边境太久,免得消息走漏,滋生祸患。
他们需速战速决。
“我……”
楼轻霜只是叮嘱他:“宫中与朝中都等着新帝主持大局,殿下如今之安危,关乎天下之安危,请殿下一定小心。”
承盘上的两枚兵符被太子殿下尽数抓起。
高惟忠看见了沈持意伸手时露出的铁环,听见了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对楼相说:“好。大人且看我带着淮东统帅首级归来!”
青年健步至于骏马旁,再无曾经的苍白病弱之相,翩然翻身上马,高声喊道:“楼相安稳朝廷,元珩与许统领留驻宫中,以防宵小趁虚而入。传令城防军总都尉黄凭领半数城防军人马,随孤前往骥都守备军军营,调兵驰援武成侯!”
新帝清冽的嗓音荡往四周,马蹄声与丧钟声齐鸣。
中秋前夜,宫城纷乱刚止,城外战事未停,朝廷分不出人马安稳民间,百姓还大多不知天子崩殂。
都城内,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灯火明亮,二三处戏台舞乐未止,四五座高楼人声鼎沸。
煌煌人间,太平盛世。
都城外,羌南戍边军与偷偷行军而来的北戍府兵正同淮东军激战。
交战的荒原之上,远方传来的马蹄声带来一片震颤之声,成片火光照亮长空。
——骥都守备军增援赶至!
千军万马如河水汇流入海,撞出一条激荡水浪。
三军交汇,刀剑交缠。
领兵而来的人身着轻衣,持剑纵马,斩断飞射而来的长箭,片刻不停,架马冲入淮东军阵中,直逼主将所在!
武成侯重甲在身,一刀割喉身前敌军,望向那轻衣侠客,竟觉得如此恣意身影有些眼熟。
数年前,他于羌南境外受曼罗部突袭被围,死战之际,有一少年身着劲装,头戴幕篱,几层白纱垂落遮住面容,手持一把削铁如泥的软剑,助他突破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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