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浮云堂的人累极了。
派人送走了李太医和紫菀,徐行转身回了里间。
血腥气已经散去,窗子大开着,风有些凉意。
徐行捡起丫头们搁置在圆桌上的东西。一件银色的、面目全非的罩甲。还有护腕和护袖。
徐行揉了揉眉心,韩嬷嬷走进来时,他正静静看着银色中的血色。左肩处前后洞穿,边缘裹着黑红色。
“少爷,休息休息吧。”徐行点点头,走到次间,床上的人一直没醒,眉头紧紧皱着,无意识的忍耐,看起来很辛苦。
坐在软榻边,季泠刚换上一身白色中衣,像刚制出、尚未风干的一张纸,随手搁在那儿,一触即碎。
徐行静坐着许久,直到太阳穴的痛意拉扯到极致,才缓缓躺下。
徐行睡了许久,几乎是他从东南周游回来之后睡得最久的一回。
以至于他睁开眼,发现眼前人静静地看着他时,还恍若漂浮于夏梦之中。
“真奇怪啊。”季泠用气声说。
“奇怪什么?”他的食指撩开她散乱的头发。
她眼下不能动弹分毫。
腹部一刀,左肩一箭,右臂一剑,将她悬于死亡之巅,微微侧身都能感受到粉身碎骨的可怖。
季泠只能转过眼睛去看他。
原来长得好看的人,连睡着都是好看的。他年岁渐长,愈发温润沉雅,如一坛醇香佳酿,她只一眼,竟未饮先醉了。
她多想伸出手去,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可她有心无力,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睁眼,就看见你了。”她笑了笑,又抽了一口气,“像是在做梦。”仍然是气声。
她猜想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他没有发作。
“不是梦。”徐行支起身子,离她很近,为了她说话少费些劲。更是为了感受她的呼吸扑在他皮肤上,那样真实微弱的感觉。
徐行握住季泠的手,突然想到这样也许会扯到她的伤处,又松了开,转而摸了摸她的鬓发。
她看着他,突然哭了。
眨眼间,泪就流进他袖中,顺着手臂攀爬缠绕,将他灼得猝不及防。
“怎么哭了?”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季泠更觉得对不起他。
她看见他唇上泛青,有几分草率的潦倒。
她知道,徐行是很注重仪容的,焚香沐浴,剃面整服。
要他这样行事不苟的人打破素日的习惯,定是妥协许多。她一定给他弄出很多麻烦。
季泠喉间热流翻涌,最后只轻声说了句:“好痛。”
顷刻间,她就见他红了眼。仿佛他更疼似的,哽咽得说不出话。
季泠艰难翻转右手,徐行就将手放到她手中,她心满意足地闭了眼,微微倾头,他的大手覆了她半张脸。
她流了太多血,脸颊和嘴唇冰凉瘆人。他的掌心那么暖,她再也抵挡不住身体的坠落。
“好累。”她缓慢吁气道。
“那便睡吧。”他的指尖在她脸颊轻点数下。
季泠的嘴角留下些微弧度,很快又睡着了。
正午时分,徐行起了身,走到庭院中,览风阅云已经等候许久。
“说。”徐行坐在石凳上,神色淡漠。
“那日街头巷尾都是人,季大人遇刺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陛下派了锦衣卫接手此事,三法司协助,多位御史准备联名上奏,要求彻查税银案与私盐案,申请重审胡善樘。胡善樘与涉案相关人员已经被收押。”
徐行接过览风递来的讯报,快速翻阅,“倒是迅速。”
看来,这就是季泠想要的结果。确实不错。
可,当真不错吗?
季泠方才醒来的那片刻,对身体反应的诧异,他看出来了。有些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或者说,她大概猜到并非万无一失,可还是选择赌上一把。
“已经按您吩咐,将城外遇刺一事借五军营与随□□贲卫传到陛下耳中,城外刺客受不住刑,已经招出是受胡善樘指示,他们身上有胡家暗卫的信物,已然抵赖不得。”
徐行问:“城内的刺客呢?”
览风答:“在诏狱中。”
“诏狱?”徐行沉声,怎么又与锦衣卫扯上关系了?
那日,他先通知的,分明是刑部。若是刑部先一步掌握局势,他还能暗中插手几分。锦衣卫……那可都是只忠心于皇上的人。
徐行抬头看向浮云堂,突然想到什么,问二人:“林微呢?几日过去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林姑娘与成大人一起在诏狱中审讯刺客。想来,是季大人提前吩咐了……”阅云说得勉强,留意着徐行的表情。
徐行一笑,不置可否。意料之中了。她重伤在身又如何,以她的性子,怎可能安心放手将身后之事任由他人定夺评说。不过请君入瓮而已,季泠怕是早已把证词都拟好了。
只是,她这一步步的安排,实在辛苦。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吧。”
览风不解道:“您,不打算掺手?”
那他们之前做的那么多算什么?涉及税银之事,山西捉拿李书言一干人的责任,本就该落到户部身上。如今他们吃了最大的苦头,反而要收手了?
“掺手太多,皇上该疑心了。胡善樘落马,应大人炙手可热,老师风头正盛,我们动静太大,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徐行顿了顿,看向屋内。
皇上的耳目很快,他通知了五军营和刑部,皇上却把官员遇刺大案交给了锦衣卫。再继续下去,皇上恐怕不只是疑心,而是猜忌了。
就如同,皇上猜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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