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老师组织热完身，在八百米塑胶跑道上跑步，几圈下来，唉声一片。
温柠坐在绿茵的草坪上，看胡遥和徐佳打羽毛球，她不喜欢运动，归根结底是不喜欢衣服湿透黏在后背的感觉。
偏头一看，大部分男生都去了旁边的篮球场。
距离远，人也多。她看不清想看的人。
“柠宝，去小卖部买水吗？”徐佳打完球，和胡遥一起走过来。
温柠只犹豫了一会：“去。”
她不渴，可是回来路上会经过球场。
她们还买了些零食，温柠只要了一杯手打柠檬水。
慢悠悠沿着沥青路走，两旁的树木绿油油的，天清气朗。
温柠趁她俩聊天的间隙，视线掠过人群，情不自禁看向球场。
男生倚树而站，身高腿长。
他身材不是一般男生的细瘦，臂膀露出的肌肉线条清劲又有力，罅隙漏下的光，在他利落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像一幅生动鲜活的画，引得路边女孩频频偷看。
少年低头看手机，唇畔勾起浅浅的弧度，给冷冽的眉眼平添些许柔和。
在给女朋友发信息吧。
温柠移开目光，生怕别人察觉她痴心妄想的心思。
柠檬水的杯壁沁出水珠，阿婆不小心把冰加多了，有点凉。
大概是聊到了某本在学校里风靡一时的言情小说，旁边俩人就“暗恋是什么感觉”展开了各自的看法。
“我觉得暗恋就是你看向我时，我忐忑收回的目光，内心却能窃喜了好久。”
“干嘛要忐忑呀，正面迎上去啊，who怕who？”徐佳想不通，戳了戳温柠，“柠宝，你觉得呢？”
“我觉得……”温柠犹豫了下。
明明暗恋是一个很简单的词，却好像有着千钧的重量压在胸口，开口好难。
她轻吁一口气，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柠檬，吸上一口，微凉的汁水在齿腔弥漫。
她轻轻咬碎那颗籽儿，开口道：“大概就是不小心喝到一口带籽的柠檬水，又苦又涩，又酸又甜。”
她语调轻缓，表情带着淡淡的忧伤。
胡遥和徐佳安静地看着她，都没有说话。
半晌，胡遥小心翼翼，“温柠……你是不是失恋了？”
“啊，我……我没有。”
徐佳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胡遥：“而且有句话叫‘智者不入爱河’，你学习这么好，一看就是那种不搞暗恋也不谈恋爱的好学生。”
温柠默默喝水，心里期望着那个秘密能一直藏在心里，又期望着他能知道。
人真矛盾。
—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温柠今晚就要回家。
因着隔天便是周五，又要来学校上课，她带的衣物不多。
放学高峰期，比肩接踵，车辆来往。
上公交车前，她被一个男生不相信撞到胳膊。
“抱歉哈。”
“没事。”她说完，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白光。
此情此景，就像发生在昨天，有重演的迹象。
温柠下意识往后面看了眼，除了来往的学生，不见熟悉的身影。
心里莫名期待着什么。
可惜只是巧合。
那样的偶遇，只一次，就会花掉不少运气。
她应当知足的。
贪婪是一种惩罚。
-
温柠进屋的时候，陈茹正好在厨房忙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往锅里加盐。
得空时，才偏头朝客厅里喊：“就放一天假，回来干嘛，来回折腾的时间都能刷完一套卷子了。”
温柠把书包放下，周四要去陆星澜参加生日聚会，住校少不了查寝，不太方便。
可她当然不会这么说，给了个提前想好的理由：
“室友都不留校，我一个人住挺无聊的，而且天气回暖，正好我带点薄衣服去。”
“无什么聊，没事就看书写题，那时间咻的就过去了。都快升高二的人了，那根弦要绷紧，高考考差了那一辈子就完了……”陈茹在厨房里喋喋不休，又开始大肆宣扬她那套高考决定论。
温柠听得耳朵疼，心里冒出一丝不耐烦。
小企鹅右上方冒出红色数字，频繁闪烁跳动。
每次放假，班群总是最闹腾的时候。
应当是班长开的头，几个积极分子轮流晒出自家的饭菜。
-哟，伙食不错嘛。
-那是，我爸知道我回来，特意去市场买的新鲜大闸蟹。
-给你们看我奶做的神仙拌饭酱。
-不说了，我妈炸的小酥肉香爆了，赶紧去尝尝~~
……
门锁响动，温柠抬眼看去。
黎明国下班了，进门时感慨了句：“真香啊。”
他瞧见沙发上温柠的身影，“柠柠回来了。”
温柠点头：“嗯。”
陈茹听到声音，哒哒跑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公文包，笑说：“专门给你熬的大骨汤，能不香吗……你手上拿的什么？”
黎明国从纸袋子里拿出两串糖葫芦，“哎，给孩子买的。”
“买什么买，浪费钱。”
“两串糖葫芦而已，要不了多少钱？”
温柠捏着被分到的糖葫芦，每一颗草莓上都均匀裹着糖衣，亮晶晶，红艳艳，非常漂亮，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黎锐：“我要草莓的。”
黎明国耐心哄：“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吃山楂味的吗？”
“我就要草莓的。”
“草莓的已经给姐姐了，你就将就这一次好不好，爸爸下次也给你草莓的。”
黎锐不依不饶，嚎哭：“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草莓的，呜呜呜。”
陈茹一听儿子哭就慌神，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多大点事，哭哭哭，糟心玩意儿。”
温柠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糖葫芦就被陈茹抽走，换成了山楂。
她皱眉：“妈，不是我不给，但你给之前能不能问一下我的意见。”
陈茹一脸不耐烦：“你吃我们的穿我们的，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天色压得很暗，乌压压的，丹桂巷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要下雨了。
无力感像藤蔓一样裹缠。
争辩只会浪费口舌，同陈茹吵架也只会落得自讨苦吃的下场。
她冷漠地看了眼黎锐，头也不回进房间。
有些事情，你以为不计较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淡忘，直到某一天，你哭着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那个坎从没有过去。
……
陈茹和黎明国的老家离得近，都在海城一个非常偏远的小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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