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你在干嘛呢?”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陆乾舒反应极快,转身挡住灶台:“张掌柜。”
是大堂的掌柜。
流着络腮胡,眯眯眼的男人一身交领右衽灰长袍,眼神探究:“陆小姐,听说你跟县令大人要结亲了?”
陆乾舒张口就来:“两情相悦,有这个打算。怎么?掌柜的也听说了这事?”
张掌柜的眼笑眯成一条缝,摸胡子说:“县令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祝你们早日完婚。”
他长得尖嘴猴腮,嗓音尖细,偏还一副为你着想的热心肠模样,瞧着十分割裂。
威利姆也真是,这里是他的领域,几个主要的男角色却丑得各有千秋,就不能弄几个帅的来?
陆乾舒移开目光:“我与县令大人虽两情相悦,但有婚俗在先,三媒六聘该遵循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再者,大人如今刚上任,暂住客栈,连独立的宅子都没有,这样成婚恐怕不合礼数。”
威利姆逼得紧,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耳目,陆乾舒当下的策略就一个字。
拖。
能拖多久是多久。
拖到有更好的办法为止。
张掌柜闻言愣了愣:“宅子?”
“什么宅子?”
“成婚需要宅子?”
他发出三连问,贫瘠的大脑像是刚接受新知识,宕机了。
陆乾舒看他定在原地一声不吭,突然道:“掌柜的,大堂来客人了。”
“哦......哦。”他像是触发了某条指令,瞬间忘记刚才的思索,转身一摇一摆地往回走。
边走,嘴里边念叨:“宅子?成婚需要宅子?”
“宅子,成婚需要宅子……”
等他消失在门口,陆乾舒才蹲下来,把刚才所有的刻字磨掉,并且画了个小×。
她做完这一切,定定地看了一眼灶台,像是在想象时空的另一端,同样在灶台前的其他玩家。
没时间留下新信息了,必须马上销毁证据,不能让威利姆起疑心。
她离开厨房,走进大堂。
掌柜又靠在柜台后打盹,连衣服压在柜台上的褶子都和进厨房前相同,仿佛他从来没醒过,刚才的一幕是她的幻觉。
大堂除了掌柜没有其他人,厅中摆着数十张空荡的桌椅,靠墙几盆绿植郁郁葱葱,跟复制粘贴似的,枝丫的分叉和叶片数量一模一样。
陆乾舒本打算回房,但她站在冷清的大堂中央,听着门厅外的喧闹,忽然感到一点孤寂。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往回走,她可以回到三楼的天字五号房,那里是场景转换后的出生点,或许安全一些,但左右邻居都不是什么好人。
选择往外走,到达繁华的街市,叫卖声络绎不绝,一声比一声热闹,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出去毫无意义。
……这里没有人。
掌柜是诡,天字号房的邻居是诡,集市上的“人”都是诡……
在她的视角里,整个狂欢之国没有人,只有诡。
她被诡包围了,被诡追着成亲,被诡要求完成任务,连唯一能抗衡诡的系统都失灵。
人是集群动物。
陆乾舒也不例外,虽然过副本时爱单打独斗,但回到主城后总会去那些人流众多的区域感受一会“人气”。
在副本世界妖魔鬼怪见多了,就格外渴望这种“人气”。
人气能回复她作为“人”的知觉,告诉她自己的归属种群、什么是正常和不正常,驱散副本带来的负面情绪。
她因而不至于认知错乱。
在副本待久了,谁能确保自己不是下一个诡呢?
陆乾舒没有锚点,但她有时在想,或许她的锚点与别人不同,“人”就是她的锚点。
可这里没有人。
她明明有同类,她们在同一个空间,却被隔绝到不能对话的两端,身边看似热闹,却充斥着似人非人的生物。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整个副本被威利姆把握,无法逃脱。
她身边连人也没有。
陆乾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的鼻子又开始发痒。
“卖菜喽,新鲜的,早晨才摘的青菜——”
“绸缎,上好的绸缎——”
“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里边请——”
大堂外的喧嚣声像是提高了分贝,变得有些刺耳,强行钻进陆乾舒的耳朵里。
陆乾舒叹了口气。
或许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握紧手中菜刀,走出了大门。
“卖菜————”
一瞬间,集市上所有声音都停息了。
飞旋的风车凝固,扬起的彩带静止,蒸笼上的热气停在原地。
包子摊的老板手搭在笼屉上,弯腰准备打包,一动不动。
卖菜的婶子大张着嘴,似乎是拉客拉到一半,手还指向自己的菜。
“绸......”
“绸...绸......”
“绸绸绸绸.......”
锦缎行的店面,原本卖力吆喝的女人瞪眼叉腰,嘴里如同卡壳般念着同一个字。
“绸绸绸.......”
她忽然转过头。
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它们像是一群渴望着血肉的枯尸,一齐望向站在集市中央的陆乾舒。
它们忘了模仿呼吸和眨眼,只是死死地、渴望地盯着中央唯一的活人。
那颗心脏,在平稳而炽热地跳动。
有“人”开口:“县令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有“人”跟着说:“县令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祝你们早日完婚。”
“祝你们早日完婚。”
“县令大人是个.......”
陆乾舒像是来到了蜂巢,无数声嗡鸣絮语盘旋在耳边,那些文字变得复杂,失去了原本的含义,只是在不停地无意义重复着。
“县令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错过了就太可惜.......”
无数双眼睛紧盯,一股巨大的压力汇集到视线中心,陆乾舒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这群东西的伪装崩裂。
她抬头望向天光。
远空的太阳耀眼,日光从天边倾泻,在错落的房屋间隙中落下炫目的光斑与阴影。
阳光本该是温暖的,但这里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竟没有一丝温度。
就像创造它的本体一样。
“游、轮、是......”
“游轮是威利姆。”
狂欢之国的谜底很简单,就在谜面上。
游轮是威利姆,是威利姆作为BOSS级暗影的庞大原型具象化。
他拥有漫长、接近无尽的生命,却被系统困于一片茫茫、望不见尽头的海域,本体蜷缩在一艘小型邮轮的躯壳之中,漫无目的地行驶着自我。
在幽禁的困顿中,他唯一的消解是无数次副本重置轮回后从港口上船的人类。
他行驶着自己,把这群满是恐惧的人类一点点裹挟进自己的领域。
狂欢之国,是他一只诡的狂欢之国。
他能在领域内捏造出亦真亦幻的国度,每一根触肢都能幻化出一切可以想象的东西,侍者是他,掌柜是他,天字号房的所有房客是他,集市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他。
他在自己的领域中狂欢、杀戮,如同驰骋于自己国土的君主,直至有一日,他感到百无聊赖。
他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他忽而觉得孤独,他甚至开始观察起那些充满畏惧的人类,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人类是个低劣又奇妙的物种。
明明是他吞噬人类的恐惧,但他的领域却变得越来越像人类的世界。
但这不够,那些被他触肢控制,机械、呆板到只会回答几句话的东西根本不算是人。
在困住他的囚笼里,他创造不了人类,也没有同类,他孤独得快疯了。
直至有一天,他遇见了陆乾舒。
一个连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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