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师,您戴这个。”造型师递来耳返,金属壳闪的瞎眼。
虞念摇头,从袖口里掏出两枚铜钱大的杏黄绸垫:“我用这个。”老辈人叫它“耳枕”,塞在耳后能听见自己最本真的嗓音。
舞台灯光骤暗,只剩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
一身红配绿的戏服,指尖轻抚话筒,嗓音清亮如泉:“《补锅》选段——”
虞念踩着点子俏步出场时,鞋底还沾着后台没掸净的灰。那身湘绣戏服上的杜鹃花,还带着刚刚熨过的热气。
她手腕一翻,折扇“唰”地抖开半截,眼波横掠间透着一股子野劲儿。电视台的聚光灯打在她老土的衣服上,越发显得乡野味十足。
「手拉风箱,呼呼响——」引用自湖南省花鼓戏剧院(1964)《补锅》[戏曲剧本]。
一张嘴,调门儿直往上蹿,像烧的正旺的柴火带着噼噼啪啪的火星往人耳朵里钻。
台下穿香云纱的太太刚听完大戏,捏着绣帕正在回味中,冷不防被这嗓一激,手一抖,楷着眼角的帕子差点掉地上。
「火炉烧得红旺旺——」引用自湖南省花鼓戏剧院(1964)《补锅》[戏曲剧本]。
后排穿西装的男人“啧”了一声,手机屏亮得刺眼。第一位登场的青衣水袖还在他脑子里飘呢,这会儿倒好,眼前杵着个扎红头绳的乡下丫头,鞋尖上还蹭着泥。
“这也能叫戏?”有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比大剧种差远了......”
虞念耳尖微动,唇角仍噙着笑,心里却泛起一丝涩然。世人只道戏曲就该是水袖翻飞,点翠头面,登高雅之堂。
花鼓戏这样的土路子,泼辣鲜活里唱的是真正的的人间烟火。
登不得高台,便入不了世人的眼。
一道黑影从侧台晃出来。周兴野单手插兜,黑色铆钉夹克敞着,锁骨处的音符纹身被五光十色的舞台灯照得泛紫光。他抓过备用话筒,指尖在调音台上随意一划。刺啦-
刺耳的电子音炸响!混着他即兴的Rap劈头砸来:
「博物馆的标本——凝固谁的残魂?」
「三寸的裹脚布——缠死多少女人?」
「你们跪着烧香——老子站着开喷!」
「非遗的传承人——再没有接班人!」
虞念后槽牙猛地咬住腮肉,尝到铁锈味。
她想起昨夜的彩排现场,偶然听见执行制片在后台嗤笑:“花鼓戏?这玩意不就是乡下骂街?”
“周兴野!”制作人从评委席猛地站起,台牌被带得晃了晃。
虞念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她手腕一翻,那把师传的油纸折扇“唰”地抖开,扇骨上“谭记扇庄”的朱砂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观众没发现扇面暗纹是《补锅》锣鼓字谱,更没注意她起势时鞋底沾着星城老戏台的特制香灰。
刹那间,那柄连夜贴满灯珠的折扇,细密的灯珠齐齐亮起,暖黄的光裹着扇骨,竟真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在掌间灼灼燃烧。
她怒目圆睁,手腕翻转间,“火焰”已脱手疾射而出。扇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炽烈的弧线,
亮珠随惯性簌簌轻颤,光尾拖曳如星火奔窜,未等众人看清那团光影的轨迹,扇子已“呼”地擦过周兴野颈侧旋了一周,带起的热风扫得他鬓发微乱,随即又稳稳缩成一束光,落回虞念摊开的掌心。灯珠余亮未熄,映得她眼底怒火更盛,倒比掌间的“火焰”还要灼人几分。
她抖腕时露出内衬的蓝印花布,那是用古法“药斑布”工艺制成的,师父说旦角穿它登台能压住邪气。果然周兴野的电子音看到这布料声波就弱三分。
“轻狂之徒—”她眼尾的桃红胭脂飞入鬓角,“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
第一叠-她再次起势控场
她足跟碾过舞台边缘的LED灯带,碎光在鞋底噼啪迸溅。骂媒调骤然炸裂开:
“周家野崽—”拖腔在穹顶颤出三道弯,忽然收势如斩,“你攥着那调音台推子的时候—”湘南大鼓响似惊雷滚过地板,“可知我祖师奶奶”——拉响大鼓的弦子像麻绳般,勒的人心脏发紧—“用这副嗓子,震碎过敌人发报机的真空管!”高腔劈裂话筒,电流杂音里混着她眼底熄不灭的火。
第二叠-她开始数罪
折扇“啪”地甩开,背面隐藏的锣鼓字谱。像法器加成般给予她力量,她用扇骨戳向他面前闪烁的效果器面板:
“一骂你数典忘祖!”指尖几乎要戳进那排彩色按键,“Auto-Tune拉得再高,也盖不住花鼓戏唱破的嗓子根!”突然飙出的方言像淬了火,观众席惊浪翻涌。
扇子狠狠抽向他夹在肘弯的无线麦:“二骂你认贼作父!把祖宗传下的玩意儿,当成资本混音台垫脚的破烂!”破音嘶吼里,能看见她后槽牙咬出的白痕。
第三叠她继续诛心
她猛地扯散束发的红绳一头青丝如泼墨般泻到腰际,“三骂你——”
气声像蛇信子舔过周兴野的耳廓,他按在采样器上的手指猛地打滑,loop音效突然变调。“偷学《讨学钱》那几句,”她扬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监听耳机,“是跪着吃我师父倒在你录音棚垃圾桶里的残羹冷饭学来的吧!”
最后几个字砸在死寂的演播厅里,五彩缤纷的舞台映着他煞白的脸。
周兴野的beat卡了,眼里闪过丝惊艳—这哪里是老古董,分明是藏着刀的活文化。垂眸时,虞念瞥见他耳尖泛起的红,像被她的戏腔震得破功。
全场死寂里,他勾起唇角:“有点意思。”指腹却在调音台某处按了删除键,把那句“接班人”的音频永久抹掉了。
“吱呀—”虞念再次猛拉动湘南大鼓发起攻击,琴弓擦过琴弦的声响,像极了星市人吵架时又辣又冲的高音调,每一句都戳着你的脑壳门开骂。
网络直播的弹幕瞬间炸开:
【卧槽非遗传承人现场教顶流做人】
【救命!骂人带节奏还带武功这么艺术?】
【没有夸张假睫毛和亮片!纯靠骨相和神韵!老祖宗严选戏曲脸!】
#骂媒调怼rap#空降热搜第一。
花鼓戏独有的即兴方言骂媒调,配上泼辣的大鼓,竟比周兴野的rap更有张力。
导播间里,执行导演盯着实时数据目瞪口呆:“网络直播观看人数瞬间过500w!”镜头扫过观众席,几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正飞快打字,下一秒弹幕飘过:【弗兰人前来报到!给虞妹坨排面!】
周兴野突然摘了耳返,对着话筒笑:“我认输。”他冲虞念扬下巴,“辣妹子,够辣。”
他悄悄凑近她,呼吸擦过她耳畔,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终于碰上活的了。”
掌声像潮水退去后,虞念才发现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前排少女的灯牌晃得她眼晕,有人举着手机拍她,镜头却故意往周兴野的方向偏。她突然握紧湘南大鼓—师父说“戏比天大”,可若连被看见的机会都没有,这天迟早会塌。
抬眼望侧台,周兴野正对着她挑眉,那眼神像在说:“怎样,这流量的滋味?”
第一轮比赛以皮影戏退赛告终。
年轻艺人死死攥着驴皮影人,指尖顶着手心上的老茧:“祖宗传下的手艺,能叫程序糟蹋?”抄起竹签转身时,后台的电脑正被程序设置将舞台变化成冷白的光,将他离开的背影托得很长,像匹未老先衰的汗血宝马。
望着那艺人手里随步伐晃动的皮影人,虞念觉得喉头发紧。在这个连掌声都能预制的年代,那些熬尽灯油的创作,终究成了算法推荐列表里最滞销的存货。
回到休息室,虞念刚把大鼓放进琴盒,就被工作人员围住。
“快看微博!星城文旅局转发了虞老师的唱段!”弹幕监测员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的官微配文:“听不懂‘骂媒调’?没关系,先听这段《补锅》,湘南人的浪漫都在戏里!”
“虞老师,网络直播爆了!”场务兴奋地推门,风把他手里的报表吹得哗哗响,“您那段戏腔cut转发量破百万了!”
虞念低头解锁手机,发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惊艳”二字,实时广场第一条是张动图:她唱“周家野崽”时的侧脸,被网友P上了小恶魔的耳朵。看上去俏皮不已。
人潮散去后,卸完妆的虞念瞥见周兴野休息室的门缝还透着光。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反手锁死。
“你故意diss我?”她声音压得极低。
周兴野正靠在化妆台边转打火机,听见“嗒”的锁门声,抬眸一张清水芙蓉的的脸映入眼前,手中火机吐出的火苗隐藏了眼里的情绪:“效果不是挺好?热搜都上了。”他嗤笑一声,“这是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虞妹坨。”
“那是我的饭碗!”虞念猛地拍桌,妆台上的唇釉、粉饼震得叮当响,“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裹脚布”,明天就会有无数人骂花鼓戏是封建糟粕?!”
周兴野手里的打火机“啪”地灭了。
他沉默两秒,划开手机调出段视频——画面里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蟒袍,青蓝色缎面被戒尺抽得发抖。“唱错字就该罚!”师父的呵斥声刺耳,可少年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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