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太想活命了，他反应的太快，却害了一个没反应过来的倒霉蛋。
顾月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天幕带来的巨大信息量里，百官下拜，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云起帝的脚步声停在了离他极近的地方。
他刚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双犹如毒蛇的眸子，那双眼中蕴含的恶意实在是过于熟悉，居然让他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前世的某位同样拿过天子剑的疯子。
顾月脸色顿时白了一瞬，指尖微微颤抖。
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即使顾月第一时间努力，也控制不住。
完蛋了，让这位年号为云起的后世帝王找到了第二个把柄，这不抓就不是皇帝了。
顾月开始在心里给自己的这具身体道歉，不好意思，没能延续下你的生命，但是我的也没延续下来，也算是一命抵一命。
“说来朕突然想起，几天前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正在招亲……”
顾月瞪大了眼睛，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兵部尚书家大公子的形象，一个身形壮硕佣厚的健壮武将，就是喜欢绣花这种世俗概念里女儿家擅长的针线活，名声在外，所以迟迟没能取上妻。
但是云起帝为什么在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不能乱点鸳鸯谱吧？萧靖川……陛下当年都没有疯狂到这种地步啊！
顾月的直觉一向很好，也正是这样的直觉帮助他在尸山血河的战场上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既然这样，你意下如何啊？”
云起帝笑盈盈地问道。
周围的武官刷地一下离开顾月数尺远，看向他的视线满是怜惜。
太可怜了这孩子，看上去还是第一次上朝，就撞上陛下发了疯病。
云起帝已经不是第一次乱点鸳鸯谱了，很多人或者家里人都被他赐婚过，不少官员甚至就是这么在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站的队。
云起帝：什么？还有人在两党争端中中立？全都给我打起来！
文武百官又齐齐看向跪姿端正的国师，一时间对他的微词都消失了。
刚刚还以为陛下刚刚好了呢，看来只是发病间的间歇性正常，怪不得国师叩头就拜，国师实乃能屈能伸之人！
“臣……”
顾月还没反应过来，刚稽首拜下，想要开口，就见云起帝陡然变了脸色：“你难不成是想抗旨不尊不成？”
顾月：“臣——”
云起帝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大喊一声：“黑龙卫何在？！把他拖下去，打入诏狱！什么时候答应婚约什么时候放出来！”
顾月：？？？臣还没说话呢？
顾月心里开始咬牙切齿，这位后世的皇帝刚刚绝对是看到他两次没反应过来直视圣颜了！就是找借口罚他呢，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方式报复回来……
百官像是磕头机器一样，只想下朝，浑然管不了周围同僚的性命：“皇上圣明！”
被拖下去的顾月听到这句话气的想笑。
云起帝杀了个人，看完天幕，知道自己朝要出个千古一帝后又关了个人，整个人看上去很畅快，像是充满电的电动玩具，在云行殿中不断走着，大殿外报时的钟声响了一下，便挥挥手示意百官退朝。
如遇大赦的文武百官几乎是鱼贯而出，像是书院食堂开饭的学子们一样开始冲锋，很快云行殿就只剩下了常伴帝王身侧的黑龙卫与司礼监太监们，留下来对朝会后的大殿进行修整。
“甘贵妃怎么样了？”
云起帝坐在龙椅上，合上了双眼，突然开口。
“回秉陛下，贵妃因为昨天受到的惊扰所困，听说今天身子不大好。”
常侍奉圣前的司礼监掌监卢公公连忙弯腰解释。
“告诉她，朕今天要去丹房看那些钦天监新找来的方士们的成果，明天再去给她送封赏。”
云起帝没有睁开眼睛，三言两语下了决定：
“……对了，在黑龙卫里挑一个有赐姓的，派去甘贵妃那里探视探视，甘贵妃说的话一五一十，都要报到朕这里。”
云起帝点了点龙椅，起身向着殿门行去，他停留在君和还未擦干的血迹前半响，随后大笑着离去，眼底一片清明，全然不似刚刚在殿上的疯癫。
“白玉如蝉俱是妄，青天指月亦是非，一粒金丹入腹中，始知我命不由天——既然现在天降祥瑞，那说明列祖列宗也赞同我的做法，耗费了那么多银子，希望这次的仙丹品质能好点……否则的话……”
云起帝意有所指。
卢公公连忙小跑着跟上，不着痕迹地踢了脚地毯，遮住了那块君和的血迹：“陛下其寿煌煌，那些方士托了陛下鸿福，自然炼出的都是带有仙气的神物。圣言云如是，便是如是。”
卢公公不忍地眨了眨眼，君和的血迹明明被遮住了，但是那块地毯似乎依旧红的刺眼。
青天指月亦是非啊。
**
南乾都城金陵城，诏狱中。
狭窄天井中的阳光投入这个小小的四方院子，在秦王照骨镜的反射下泛起莹莹的金色。
他们被关的位置太深，虽然能听到外面狱卒们的大呼小叫，但是距离太远，在努力了半天也没法辨别哪些狱卒在说什么之后，萧靖川和君右丞干脆开始说正事。
虽然诏狱阴湿寒冷，狱卒也懒得多事，按例的早晚巡逻都未必能完整地转下来，基本不用担心有隔墙之耳，但是保险起见，萧靖川依旧用前世解锁的照骨镜的隔音功能来了一个类似“结界”的光圈。
“一次也就罢了，系统会第二次那么好心？”
君右丞沉默了很长时间，再次开口，却是直指关键。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命运的馈赠都有着看不见的代价。
这道理他这个后世的普通公务员都懂，从乱民里扒着尸体走出来的太祖皇帝萧靖川不可能不懂。
照骨镜背后的仙人究竟想利用萧靖川做什么？
不过……为什么要问萧靖川呢？大乾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是最清楚吗？
不，君右丞头疼地按住了额角，他恍然间意识到，经过两次的重生，他关于穿越前的记忆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
乾中的历史……是什么样的来着？
君右丞突然感觉很冷。
他忘记了如此多，他会一直这样忘记下去，直到再也记不起来时的路和他真正的名字吗？
可他本来的名字却也是君右丞。
三世同名，一时间阴冷覆身。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聊胜于无，咱们还不能死，大乾版图和狱审制度成了这样，你的功业尚未完成，别说我，你甘心？”
萧靖川正在抓耳挠腮地学君右丞给自己扎个枕头，闻言动作半分没慢下来，他见君右丞脸色白了白，以为他又在操心，于是声音带了鲜明的正色。
君右丞动作一顿，他被萧靖川的声音拉了回来。
说实话，他还真的非常不甘心，两百年前的前世，开国丞相君右丞一手制定律法与户籍制度，拼命想在这个数百年前的乱世多做些什么，因为他带有鲜明现代民本特色的律法能够比起原本的历史轨迹让人少死，哪怕一点也算是终得其所。
可是天公不佑，《大乾律》只堪堪写了一半，大乾更是新朝刚立百废待兴，他就因为心力交瘁而猝然离世，如果用21世纪的现代人的思维来看，大概是工作过度脑梗猝死。
没有人知道，在他于公文堆积如山的案牍前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只有活下去。
至少写完《大乾律》。
君右丞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最会拿捏人心，正好我也不想死，我活着也有事情要办。”
“我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就那么死了。”
萧靖川挑挑眉，一脸欣慰，不过他很快就在君右丞难看的脸色下转移了话题：“话说爱卿你为什么总叫它‘系统’，而不叫它小镜子或者照骨镜啊？不觉得绕口吗？”
君右丞一怔，很快地敛下眼底复杂的情绪，拨开了话题：“……只是臣的习惯而已，陛下，如果将军和国师也和我们经历相似的话……那现在不去寻他们？这落实效率会不会太低？”
萧靖川闻言也没再纠结，他已经习惯了君右丞经常突然蹦出来的不明意思的词语，见怪不怪地摆了摆手：“不用找，等着就行，他俩会来的。”
君右丞匪夷所思：“那要是等不到怎么办？”
他真的一直不理解这家伙的自信到底在哪里。
“等不到，咱们就再去找嘛，多大点事，而且我运气一向很好的。”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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