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菅窝在西竹院里好好睡了一觉。
牢房吵闹环境恶劣,她还要时时提防段云峰,这几日算是没卸下过心神。
乍然回到熟悉的环境,竟完全松懈下来,半夜也不曾醒。
但第二日,依旧天不亮就被寻情叫醒了。
云菅坐起来,看着窗外边的漆黑,沉沉叹了口气:“流萤姑姑精力真是充沛!”
寻情掩唇低笑,取来衣裳伺候云菅穿上,又取来金错刀递给云菅。
云菅拿冷水浸过的帕子擦擦脸,这才目光炯炯的看着寻情问:“你是流萤姑姑送来的,应该也有武艺吧?”
寻情不好意思的说:“奴婢只会些花拳绣腿,比不得小姐和大人。”
云菅“嗐”了一声,“我先前不也是花拳绣腿吗?”第一个师父是杀猪匠嘛,能会些拳脚防身就不错了。
好在她这副身板练得强壮,如今被流萤“折腾”也撑得住。
云菅捏捏自己矫健有力的手臂,满意起身。
到了竹林,流萤早已等候多时。
她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朝云菅攻来,云菅忙抽出刀,与流萤对打在一起。
百招过后,流萤停了手,颇为满意道:“不错,这几日竟也没落下。”
云菅想起在牢中时时和毒蝎互掐,苦笑了一声。
流萤看她一眼,说起别的:“你此次布局扳倒段云峰一事,安排的不错。只是段云峰不过是在人前的棋子,一直盯着你的,还是那韩惟良。”
听流萤似有长谈之意,云菅立刻收刀道:“姑姑,如今可否详细说说那韩惟良?还有,段姨她……”
流萤却直接打断云菅,眼神黑沉沉的,望着云菅问:“你想知道的很多,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云菅愣住,一时没有说话。
流萤的气势却好似乌云压顶般,一步一步逼近云菅,追问:“你只知自己不是甄兰若,知自己叫云菅,知自己养父是屠户养母是医女,知自己自幼生活在桐花巷。那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背负着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企图探知一切。云菅,这样的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
云菅被这压迫感十足的逼问,惊得后退两步。
竹叶随晨风飒飒作响,天边泛起鱼肚白,云菅在这微弱的白光下,看清了流萤的面容。
冷厉、沉肃,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意。
云菅心跳不止,怔怔盯着她。
许久之后,见流萤别过脸去了,她才喃喃道:“我……知道。”
风声停了,一切恢复寂静。
段姨不敢置信的望过来,云菅抿唇稳住心绪,轻声道:“姑姑,我都知道的。段姨留下的信中,也都完完整整告诉我了。”
流萤眸子骤缩,随后许是震怒又或是气恼,竟徒手捏碎了一株粗壮的竹竿。
“真是胡闹!段常曦这个蠢妇!”
随后,她又喝骂云菅,“你知道什么?你若是真的知道,就不会贸然顶替甄家女身份前来上京?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你以及桐花巷那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云菅的心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她握紧手中的金错刀,声音低缓:“可是姑姑,我今年已经十八了。此时还不来上京,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薄茧的双手,慢慢道:“世人都说,三岁之前的记忆会被淡忘,没人能记得。但其实,我都记得的。我记得那场大火,记得我娘,记得我死去的哥哥。”
“我幼时不爱说话,不是受了惊吓。是我娘交待过我,这世间除了自己无人可信。手足会自相残杀,耳鬓厮磨者转眼就能背叛。所以,莫要同人交心,莫要轻易与人开口。”
“你看,流萤姑姑,我什么都知道的。便是段姨没有离开桐花巷,我也是要来上京的。”
流萤错愕。
她望着云菅沉静的,与记忆里那人毫无相似的面容,哑然无语。
晨雾在竹林里缓缓流动,第一束光倾泻下来,将两人身影笼得影影绰绰。
有露水从叶尖坠落,砸在流萤脖间,沁凉无比。
“你……”她开了口,嗓音低沉粗哑,与平日温柔似水的婢女流萤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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