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欢的担心落在了空处。下人见了她只会低头行礼，沈鹤栖今晚也没来锦兰阁。
“春红，我哥去哪了？”没见到沈鹤栖，沈幼欢心中有些失落，她已经习惯了每晚沈鹤栖都会拐来锦兰阁看看她，过问她今日的情况。
“大少爷这几日都很忙，今日从早上出门了都没回过相府。”
沈幼欢想起昨晚见到沈鹤栖的时候，问他是不是才回府，他带着寒气和倦意回答她是的。
春红将饭菜布置好，站在沈幼欢的身侧，“大少爷刚接管了巡检司，听柳总管说最近奉旨要准备祭奠。”
想想也是，秋日祭奠怎么可能只交给了禁军，而没有巡检司。
沈幼欢执箸的手顿了顿，觉得自己对沈鹤栖的关切实在不够，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单单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关心。沈幼欢戳了戳碗里的珍珠丸子，想着要做些什么能够让沈鹤栖多开心些。
可能是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入睡，沈幼欢梦到了小时候和沈鹤栖在一起的时光。
她看见六七岁的自己正踮脚趴在书案边，看少年沈鹤栖执笔誊写策论。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的指节上跳跃。她伸手去够沈鹤栖砚台边的松烟墨，却被他用笔杆轻轻敲了手背。
“欢儿，墨脏。”梦中沈鹤栖的声音还带着未变声的清朗。
她耍赖不肯洗手，沈鹤栖便搁下笔，将她抱到膝上，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浸入青瓷盆。水温恰到好处，他掌心覆着她的小手，连指缝都仔细揉过。
画面忽转，是某个雷雨夜。她被惊雷吓醒，赤着脚跑进兄长房中。沈鹤栖并未点灯，只将她裹进自己的锦被里，替她擦去泪痕，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低声讲《山海经》里精卫填海的故事。
雨水敲着窗棂，他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安神香。
梦境的最后，是十二岁的沈鹤栖第一次离开家出去随父伴圣驾寻检地方。他在她枕边放了只草编的蚱蜢，轻声道，“等哥哥回来，教你骑小马。”
沈幼欢在枕上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唇角漾开一点笑意。月光漫过窗纱，温柔地盖住她带笑的睡颜，仿佛也怜惜这场回溯时光的旧梦。
这时的沈幼欢根本没意识到，这场梦境的主人公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那个只存在于她看过的书中的所谓这个世界的原主。
“小姐，小姐，起床了。”春红轻声喊着沈幼欢。
沈幼欢迷糊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翻过身还要继续睡，“别吵~”
“小姐，有位姑娘拿着奴婢给小姐您绣的香囊来找您了。”春红蹲在床边拽着沈幼欢的棉被。
“什么？”沈幼欢听了前半句，后半句被瞌睡冲走了，根本不知道春红在说什么。
春红无奈看了眼绿柳，转头重复自己刚才的话，“奴婢说，有位姑娘拿着奴婢给您绣的香囊来找您了，说是之前她和您约定好的。”
这下沈幼欢清醒了，“苗苗？”
“奴婢不认得，但奴婢瞧那香囊的针脚确实是出自奴婢的手，想来那姑娘说的必然是实话。”
沈幼欢朝春红伸了伸手，示意她拉自己起来，“她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身边还有一位公子，看起来很是儒雅俊朗。”春红扶着沈幼欢，她跟沈幼欢说着府里的情况，“老爷和大少爷都没回来，夫人出门了。”
“我知道了，”沈幼欢站起身，眼下相府中就她一个主子，待客之道不能少，“绿柳，你让人先把他们带到前厅，务必礼数周全。春红，你迅速帮我更衣梳妆。”
春红的手很巧，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已为沈幼欢绾好了一个端庄的随云髻，斜簪一支白玉梅花簪，又取来一件月白底绣银竹纹的襦裙为她换上。妆奁前略施薄粉，点染朱唇，镜中人便成了清雅不失大气的相府千金模样。
沈幼欢本以为韩苗苗不会轻易来寻自己，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韩稚便带着她来了，想来绝非仅仅是韩苗苗的意思。
总不会是那日在醉月居的事造成的后果吧。
沈幼欢仔细想了下最后分别时候的场景，觉着不应该，韩稚到底是不知道书中的内容。
“走吧，春红。”
沈幼欢将腕间的翡翠镯子轻轻推正，转身朝外走去。裙摆拂过光洁的地面，带起细微的窸窣声，那月白缎子上的银竹暗纹在步履间时隐时现，清冷而端庄。
主仆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她们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远处隐约传来前厅的交谈声，低缓温润，正是韩稚的嗓音。
“沈姐姐！”韩苗苗眼很尖，沈幼欢才刚踏入前厅，她就瞧见了，“好漂亮啊！”韩苗苗真心赞叹道。
那几日在庄子上沈幼欢并未怎么打扮过，身上穿着临时买来的衣裙，尺寸并不是很合体，但即使是那般，她也十分好看。如今回到相府，收拾一番更是惊为天人。
当沈幼欢款步走入前厅时，窗外秋阳恰好漫过她的肩头，将发间玉簪映得流光溢彩。
韩稚执盏的手微微一顿，盏中茶汤漾开细微的涟漪。
“沈姐姐！沈姐姐！”韩苗苗提着裙摆直扑进沈幼欢怀里，亲昵地蹭着她肩头，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沈姐姐有没有想我？”
沈幼欢笑着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想！我在想苗苗怎么还没来找我。”
“嘻嘻，我就知道姐姐惦记我。”韩苗苗眼睛亮晶晶的，挽住沈幼欢的手臂轻晃，“姐姐今日若无事，我们出城郊游可好？正巧兄长今日得闲，可以陪着我们一道去！”她说着，回头朝端坐饮茶的韩稚眨了眨眼。
韩稚含笑注视着二人，目光温润，淡淡颔首应允。
沈鹤栖白日不在相府，此时将沈幼欢带出城去，等傍晚归来时自然与沈鹤栖见上一面。有些话，总需寻个恰当的时机才能说开。
“好啊。”她并不知道韩稚内心所想，但韩苗苗热情相邀，沈幼欢自然是不会拒绝。
沈幼欢还是一如既往，带上了绿柳和墨雪。
韩稚在看见墨雪的那一刻，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燕柯临居然把“悬”字暗卫给了沈幼欢，明明之前不还是说自己并非对沈幼欢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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