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闻到马车内还未消散的柏香味,瞥见马车角落,锦盒被一堆书挡着,却还是露出一角。他接过银子,掂了掂,轻飘飘无意问了一句:“是你的卦让你去金陵?”
白宜之正处于找到母亲线索,即将见到目前的喜悦兴奋之中,嘴角翘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高,也没听懂李不言话语间的探究之意,回答道:“自然。”
“你算了什么才让卦象指向金陵?”
白宜之闻言,愣了下,嘴角缓缓落下,目光投向李不言冷静的双眼,觉出他在试探她为何要去金陵,攥着车帘的指尖紧了紧。
霎时,车帘猛地落下,她钻入车内,留下一句:“还能算什么?自然是算千金一夜的秦淮画舫有,有没有桃花仙。”
李不言垂眸冷笑。
马车内,白宜之攥紧袖箭,靠在最里侧,外面李不言没有说话,她也跟着安静片刻,心里打鼓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了句:“我,我现在是你主人,只有我问你的份儿,没有你问我的道理。”
“主人?我告诉你白兆安,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李不言布满茧巴的手猛然按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平视白宜之,手掌下“咚”一声,惊飞一旁林子里的鸦雀,白宜之顿时一怔惊,又听李不言好听的声音说出可恶的话,“要是再以你们那些贵族世家的规矩来约束我——
我现在就可以偷了你的马顺走你的钱,让你没马没钱,成为我的仆人。”李不言微笑松手,扭身抬手,轻喊出声“驾”,千里驹不情不愿的踏着悠闲晃悠的蹄子朝前走,“白兆安,你信吗?”
白宜之被突然的撞动又吓得一抖,心里那些还没说出口,从话本子上学来的强硬威胁之话便被即刻憋回肚子里。
恰在此时,李不言放肆笑了两声,“哈哈哈,骗你的哦。”
白宜之僵在原地一刻,最后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三遍找母亲要紧,找母亲要紧,找母亲要紧。
她正在一堆话本里翻找没看过的新话本,视线不自觉落在锦盒上。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天机谱》,还有十五岁时,监司离开白府时赠给她的天机罗盘与只剩下十五枚的通宝铜钱。
白宜之看向铜钱又看向罗盘。
罗盘由金打造,每个刻度极其精准,上指针小而灵巧,面纹有钦天监的回字形螺纹,蜿蜒曲折,背后刻有白宜之的字:兆安。
指尖轻轻摩挲着两个亲眼看着监司刻上去的字,心中想着:
监司师父说,天机罗盘能窥天命,能为世间一切不能算出之事指引方向,或许母亲的下落,也能靠这个罗盘。
还有,得找个时间把那六枚铜钱要回来,不过,也不知道李不言有没有发现不能用给扔了。
下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盖好锦盒盖子,一面抽出新话本仔细研读,一面思考如何让李不言发现他摔疼她了要道歉,又思考如何开口让李不言把铜钱还给她。
只是,这一路上都没机会。
青阳离金陵城不远,若白宜之自己驾车,用不到两日便能到城内,但李不言驾车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千里驹似乎也很不服他,常常待在原地不肯走,竟生生拖到第三日傍晚才赶到金陵。
白宜之掀开车帘,眼神不由放出光彩,止不住感叹金陵城的繁华。
只看朱雀桥畔,画舫精雕细琢如仙人楼,船头纱灯映得河水粼粼,像撒了千万碎金。两岸酒旗招展飘飞,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来,歌女倚栏而唱,金陵小调婉转悠扬,糯糯好听。琵琶女素手纤纤,琵琶声随潺潺水声落入耳中,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白宜之眼底倒映画舫上的流光溢彩,憋了三日的话茬子于此情此景下打开,喃喃自语:“这就是《流水桃花逐画船》里的秦淮河,谢长安和沈惊鸿的初见之地,还真是,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啊。”
临安黄昏夜色似乎没有这般亮,她也很少在夜里出府。父亲管她出行总是管得很严,千金阁里外都围满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侍卫,尤其是那个叫白渡生的,实在太讨厌,几次跑出府都被他抓了回去。
白宜之喜欢热闹,喜欢这样明亮繁华的地方,便一时忘了她三日正自顾自地与驾车的李不言冷战,主动伸手拽了拽李不言的袖子,“喂,李不言,你之前来过金陵吗?”
李不言侧眼看白宜之,觉得有些好笑。
前两日,他不知道是哪儿得罪这个大小姐和这个大小姐的马儿了,没一个给他好脸子看的。
他问大小姐今日住哪间客栈,大小姐说随便,问她吃什么,也说随便。还时不时偷摸儿用余光瞥他,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好像他必须跟她说一句好听的话,她才会转变这个态度。
但李不言何许人也,他从不会跟任何人妥协,于是随便白宜之折腾,反正他与她也只会在金陵有一段短暂的相处。
看着捏了捏自己袖子的手指,顺着白宜之的视线往秦淮河看去,落在画舫上的歌女时一顿,好似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快速飞回前方,回答一句:“没来过。”
白宜之扭头看向李不言,敏锐察觉到此人言语中不似之前平静,反而有些僵硬,觉得新奇,还觉得有一丝有趣,又拽拽李不言的袖子,“咦,走南闯北天下第一的剑客从来都没来过金陵吗?那你怎么知道傍晚走东城门人要少很多呢?”
“傻子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李不言抽动胳膊,甩开白宜之的手,马车绕过繁华大街,踏入一条行人寂寥的街道,秦淮河的景色被甩在身后,歌声琵琶声末入市井喧嚣,渐渐平息安静。
白宜之看他如此熟悉金陵街道,也不拆穿他,极小声地“切”了一声,扭身返回车内,放下车帘,心下沉静片刻,缓缓取出挂盘铜钱和天机罗盘,又拿出一柄小刀,伸开左手,小刀在掌心比画着。
“若想要天机罗盘指天命窥天事,需卜卦者以血唤醒,此后罗盘指向,皆是卜卦者心之所向。”监司师父的话犹在耳边,他扶着胡须,眼神透露着慎重,“兆安,此术虽能让卜卦者次次得偿所愿,但此术乃暗窥天命,不可多用。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多用。”
白宜之当时蠢蠢欲动,举着罗盘问:“师父,不可多用是能用几次啊?”
监司师父摇头,“每人命格不同,所用期限也不尽相同,若超出,少则损阳寿得重病,多则顷刻丧命。兆安,为师劝你,若非必要时,切莫动用此盘。”
后来父亲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命白渡生偷走了她的天机罗盘,好在离家时哄着醉酒的哥哥打开父亲书房,这才终于重新拿到罗盘。
白宜之暗暗咬牙,紧闭双眼。
没有什么比母亲的下落更重要的事情了。
小刀锋利无比,瞬间划破手掌柔软血肉,鲜血霎时滴落在罗盘上。
一滴,两滴,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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