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打翻的墨瓶,迅速浸染了燕都的天空,也将颜锦轩栖身的天桥洞彻底吞没。黑暗,连同深入骨髓的寒意,一起包裹了他。通讯录里那几十个刺眼的空缺,像一场数字时代的无声雪崩,将他最后一点关于“社会连接”的幻想也彻底掩埋。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行李箱紧挨着身体,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他的存在。
饥饿感已经从尖锐的刺痛转变为一种持续的、磨人的虚弱,胃里空得发慌,甚至开始泛起酸水。那一百多元在他的口袋里,像一块灼热的炭,提醒着他这岌岌可危的生存线。“能量储备:1%。警告:即将进入强制休眠模式。” 他连在内心自嘲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就在这时,握在手中的、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也随之亮起,在这昏暗的桥洞里格外刺眼。
来电显示:“爸”。简单的一个字,像一道毫无预兆的闪电,劈开了颜锦轩被冰冻的麻木。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父亲?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是姑姑告诉他了什么?还是……父母感应到了他此刻山穷水尽的绝境?
恐慌,一种比面对HR总监、比面对张伟的“成功学”、比看到那些删除提示时更深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不想接,不敢接。他无法想象,该如何用他此刻这副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状态,去面对电话那头为他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
铃声固执地响着,在空旷的桥洞里回荡,一声声,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而污浊。手指颤抖着,几乎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爸?”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试图挤出一丝轻松,但干涩沙哑的嗓音背叛了他。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无法消除的乡音,以及一种仿佛嵌入骨子里的疲惫,像是刚干完一天的重活,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沓。
“轩啊,”父亲叫了他的小名,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粗糙而温热的石头,投入颜锦轩冰冷的心湖,“吃饭了没?”一句最平常、最朴素的问候。颜锦轩的鼻子瞬间就酸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不让哽咽泄露出来。“吃……吃过了。”他撒谎,声音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哦,吃了就好。”父亲在那头顿了顿,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电话里陷入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微弱杂音,和父亲那边隐约传来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的细微响动。
颜锦轩能想象出那个画面:老家那间昏暗的堂屋里,父亲坐在那张用了十几年的旧藤椅上,佝偻着背,手里握着老式按键手机,脸上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刀刻般的皱纹。母亲大概在灶台边,担心地竖着耳朵听着。
这想象带来的温暖,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蜷缩。终于,父亲再次开口,声音更低沉,也更疲惫了,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轩啊……你姑姑下午……给你妈打了个电话。”
颜锦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果然。“钱的事……”父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停顿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沉重,“你别愁。”
别愁?颜锦轩几乎要冷笑出声,他愁的何止是钱?他愁的是活下去的路!
父亲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加快了一些,但那股疲惫感却更加浓重:“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
颜锦轩屏住了呼吸。“把咱家……老房子卖了。”父亲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应应急,给你在那边……凑一凑,总是够的……”“把老房子卖了。”这五个字,像五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精准地、狠狠地击中了颜锦轩。他整个人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老房子?那栋位于云水市边缘、墙皮剥落、下雨天会漏水、却承载了他全部童年和少年记忆的老房子?那栋父亲用半生积蓄盖起来、说是要留给他的“根”的老房子?那栋门口有棵大槐树,夏天一家人在树下乘凉吃饭的老房子?
卖了?为了他?为了他这个在燕都混得一败涂地、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儿子?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屈辱、所有强撑的坚强、所有被冰封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辛苦构筑的心理堤坝!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他破碎的手机屏幕,划过他肮脏冰冷的脸颊。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而无声的抽泣让他的肩膀疯狂颤抖。
“爸……”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我……我没事!我挺好的!真的!”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去伪装,去掩盖。
“你们……别卖房子!不能卖!”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那房子是你们的根!不能卖!我……我自己能搞定!我能行的!”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长久的沉默。颜锦轩能听到父亲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能想象到父亲此刻紧锁的眉头,和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皲裂、此刻可能正无助地搓着的手。
“轩啊……”父亲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在外面……别太累。家里……不用你操心。”
“家里不用你操心。”这句话,像最后一把温柔的刀子,捅进了颜锦轩的心脏。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伪装。
“爸……我……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他语无伦次,几乎是抢夺一般说完,不等父亲再有任何回应,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他粗重、狼狈的喘息声,和眼泪不断砸在冰冷地面上的细微声响。
他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好几秒。然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他猛地蹲了下去,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下一秒,压抑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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