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梵烟信口赞过一句,回程时李夫人便赠了她一整坛子椒香谏议,并一对粉红碧玺耳坠子。
薛盟不胜酒力,便与她一同坐车。瞧见东西,暗暗纳罕:“果然世人见卿,无有不爱甚的。”
梵烟没理他的调笑,收起匣子,只管出神。
可惜醉鬼难打发。见梵烟不作声,他又凑近些,醺醺然问:“怎么不大高兴?”
恐他猜出端倪,反而不美。梵烟摇头因笑:“有些乏累而已。”转而试探他:“家主可还尽兴?”
薛盟支颐想了一回:“哦,李二公子的终身也定了,未来泰山还给他在汾州谋了个职位,任上就可合婚。”
这话放在今日之前,梵烟听了不过会心一笑。可经过白日之事后,心下的滋味却复杂多了。
她自小在贺府长大,贺学士没有姬妾,夫妇二人多年厮抬厮敬,她本以为,世间伉俪,大多如此。
薛盟呢?她自己就是他的妾室,往后再添更多的“妹妹”来,仿佛也无可指摘——至少梵烟是没有立场的。
见她神色怔忡,薛盟便收了声,不再提“允明公子”云云,自倚着车壁养神。车轮声辘辘,颇催人入眠。
回到府中,薛盟先往书房去。梵烟进了西跨院,卸下严妆,在窗前独坐。院子里石榴树枝繁叶茂,于夜色里婆娑起舞。
九莺端来一盏热热的清茶,低声劝道:“早晚仍有些凉呢,喝些暖暖身子,这就安置了吧。”
梵烟接过,缕缕温热透过薄瓷,越衬出指尖的凉意:“九莺,你说……”
张口问时,犹不知欲问什么。九莺的处境是与她不同的,她的困惑亦是与歆荣不同的。人活一世,各有各的禅要参悟,哪怕父母子女,一样爱莫能助。
闭上眼睛时,一日见闻历历在目,辗转反侧数番,始终不能撇开。
这头薛盟进了屋,却叫澜序沏一壶极酽的茶来解酒,喝罢睡意全消,仰在交椅上细细思量一回,坐起身来:“今日在李家定然有谁开罪了姨娘,你务必使个法子,替我扫听明白。”
澜序应得干脆,暗自不免抓耳挠腮起来。
次日便起了个大早,寻常差事交代给旁人,自换一身体面衣裳,揣上钱袋儿,便往街上逛去。
端午将至,道边卖彩线络子的、卖五毒荷包的、卖辟邪香珠的,不一而足,直叫人眼花缭乱。
澜序则直奔车轿巷,在巷口馄饨摊子坐下,几个小钱儿买了一碗,边喝边溜眼往里头看。
不多时,他要找的人便趿着鞋出来了。不须澜序开口,那人漫然扫过来,眼睛放光:“澜小哥!怎的把你盼来了?”
澜序闻声方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我说今儿肚子里那馋虫如何刁钻起来,非得跑这老远作耗,原来是为遇上兄弟你。”
这人正是李郎中府上小厮驷儿,两家主人来往,底下人跟着有些交情。澜序知他一贯好酒,不巧家中新娶的婆娘极有王法,拿捏得他指东不敢往西,更别想悄摸儿寻些黄汤过瘾。
便连声称“有缘”,哄了他上正经酒楼叙旧,满桌子酒菜一劝,慢慢套他的话。
驷儿几杯好酒下肚,脸上泛了红光,舌头也大了几分,对着澜序,从婆娘的厉害,说到管事的刻薄,再说到月钱不够花,最后又说回婆娘的厉害。
澜序一听他婆娘在厨房帮手,昨日恰好负责厅下廊上传菜,忙不迭将话头往这里引:“既办满月,你们没少得赏吧,嫂子这也能克扣下?”
驷儿“嗐”了一声:“肥鸡大鸭子倒剩了不少,那夜叉分得不少回来打牙祭。银钱却一个不见——我给那些大人公子牵马时听了一嘴,说是李大公子脸色并不怎么好。”
“哦?”澜序追问:“这又为甚?”
驷儿把肉咽下肚,抹了抹嘴:“谁猜得到?这些公子哥儿们成日家吃得饱喝得足,难免作养出许多烦愁来。”
又咂了口酒,半醉之际隐约觉得自己对不住兄弟这般款待,联想起婆娘夜间回来时的几句念叨,推测道:“或者还有那薛大人单带了个小妾来,想是看不起李家?”
“老酸货!”薛盟心头火起,一脚踢开花梨书案,那大理石台面斜出两分,上头笔筒、宝砚落地,摔了个稀碎。
“他李恪敬是个什么东西?候缺候了五六年还补不上,倒敢来挑我的理?”
澜序悄揩了揩脸上溅的墨汁,赔着小心劝道:“这原是驷儿的一面之词,未必当真。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来龙去脉,其实又能清楚多少呢?”
薛盟一眼乜来:“你怕我跟他爹闹开,一年到头少赚多少银子?”澜序越发缩起脖子,连道“不敢”。
真撕破脸,明着也不能为这个缘故。薛盟撒了一阵邪气,冷静下来,心忖:也是自己思虑不周,没能顾及梵烟的处境。外头人家不比自己的亲戚,历来是礼数大过情份的,平白让那些不长眼的酸货犯过来,给她添了不自在。
眼下将人安抚回转来要紧。薛盟暗道,不过就是个身份。何不费些心思立个大功,厚着脸皮儿再向皇帝舅舅讨一个诰封给她?
主意既定,趁着端阳进宫,薛盟便格外留心内庭的风吹草动。
皇后失势,贤妃坐大。好在后者所出的四皇子还喝奶呢,储君之位暂时不受动摇。
巴蜀地动,新封的左右布政使上任不久,皇帝体恤民生,特着人前往西南赈灾监察,户部正为此事摇唇鼓舌。
薛盟因为出手阔绰,待人一贯未语先笑,打探起消息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捋清脉络,为己所用。
领完宴出来,各得了些节令赐物。薛盟见自己这两柄团扇花样好看,便让给梵烟送过去。
歆荣知晓后,笑起来:“倒叫他抢了先。”因嘱咐八红将自己那一份给纤纤。接着低头抄经——长公主发愿,替受灾百姓捐了许多香火钱给各大庙宇,这供经祈福的好差便派给了歆荣。
梵烟过来时,一见便奇:“好端端的,怎么实心眼起来,不让我分担些?”
歆荣头也不抬,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长公主指名要我亲笔,怎能让你代劳?横竖不多,今日也就抄完了。”
少时搁下笔,抬眼向梵烟望去,见她并未携那宫扇来,而是一把小巧折扇,不免略觉好笑。
旋即掩去神色,道:“我昨儿听那位贤妃娘娘说,匡允明被点作探花后,陛下起意点个鸳鸯谱,话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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