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射出的子弹,如今正中眉心。
许逍有些恍然,他好像没有理由去留住一个比自己更勇敢、更热烈的灵魂。
如果要去爱,便只能坦然地剖开自己的全部,将好的坏的,美的丑的,自卑的自私的全部给对方看。如果要去爱,便必然要勇敢的承受伤害,将那些忐忑的,不解的,猜忌的东西全部打破,直白的面对自己的心。
唐鸢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票,找了处偏僻的渔村住下来。离婚协议她拜托孙妙妙请了律师,拟了一份自己净身出户的协议给许逍寄了过去,只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唐鸢也不着急,这个季节不是出海的时候,海岛渔村的生活很闲适。她的房东阿婆养了一只狗,是只很常见的黄色小田园犬,虽然没有007聪明,但也是村中一霸。
每天早上,大黄起来先去村里遛一圈,然后回来等着吃唐鸢网购的高档狗粮,一来二去这一人一狗便混的熟了。唐鸢无聊时,它也会很给面子的翻着肚皮在她面前滚两圈,傍晚再一起去海边的礁石上坐一坐吹吹海风。
这样的日子像梦一样,不需要太多钱,也不需要掐着时间表安排每一分钟。唐鸢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发呆就去村口大树下坐一阵子,然后学着村里的老人慢悠悠散步回来。
她走的时候将许逍给她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了,好在贷款已经还清,她工资也攒下不少,所以在这个偏远的小渔村活得还算滋润。唐鸢觉得自己仿佛退化成了草履虫,只需用最少的能量维持生命所需就好。
这种“堕落”的生活状态竟意外让她的精神状态有了好转,线上和顾遇宁面诊的时候,对方还主动给她减了药量。
唐鸢开始有足够的时间直面自己的心,她想,她还是喜欢许逍的,或许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又或许,她很快就会忘记他爱上别人,又又或许她忘记许逍后谁也不会喜欢,就将全部的喜欢都留给自己好了。
心意如风,她也不知道下一步会飘去哪里,只是有很多琐碎的片段经常跳出来。
村口的大娘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开始不自觉的想念过往,想起那些本该忘掉的人和事,这说明你已经变得苍老而麻木了。
唐鸢笑不出来,她还不到三十。
可一旦回忆的阀门打开,那些过往就会不受控制的在某些偶然的生活间隙迸发出来。记忆仿佛设置了一个存档期限,在限期之前,她解开了那把锁,然后不间断地想起那些压抑在角落里不见天日的记忆。
唐鸢记得她家里是有一盒星空棒棒糖的,那东西在当时很流行,对大部分学生来说价格不算便宜,可在唐家却连一块普通巧克力的价格都比不上。有次家里的佣人收拾房间,要将那盒糖果扔了,她虽然已经不记得这盒糖果的来历,却还是下意识留下了。
唐鸢当时以为是孙妙妙送给她的,将盒子拆开才发现已经过期很久了,糖浆都已经有些融化,看不见原本星空的图案。她还是没舍得扔,拆开包装舔了一口,甜得发涩,充斥着劣质糖精的味道,晕开的糯米纸甚至将她的舌头都染了色。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糖果全部倒出来扔掉,这时她才发现在盒子包装很不起眼的角落,有人用摩斯密码写了什么东西。她好奇之下,查了资料破译,结果只翻出一句话:
“笨蛋,圣诞快乐——X”
那时候,唐鸢只以为是孙妙妙恶作剧,很快便将它抛诸脑后,也没有过多追究那个神秘的X是什么意思。自从中学出事之后,她休学了半个学期,生了一场大病,期间吞药自杀,被发现后送去洗胃,醒来竟好像面目一新,只觉得忘记了什么,但好歹能活得下去了。
如今,在万籁俱寂的一个又一个星夜,她听着泛泛潮声,将那些缺失的记忆拼图一个个又拼了回去。唐鸢再去回忆许逍,会觉得他面容模糊,不知道自己喜欢着又怨念着的,到底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是那个如今能抵挡一面的男人。
那封离婚协议迟迟不来,她便被各种思绪裹挟着,难以获得平静。直到有天在礁石上发呆时,收到了他的简讯——
【在哪】
大黄追着海浪咬了几声,唐鸢心潮哗动。她没敢直接敲键盘,害怕反复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会暴露自己的不坦荡和在意。
唐鸢发了一阵呆,给许逍发了一个地址——
【寄这里就行,麻烦你发EMS,其它的送不到】
消息提示很快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唐鸢噎着一口气等了半天,许逍却什么都没回。她只当那边是要寄离婚协议,这个渔村太偏僻,只有邮政会送到村里,其他的快递她还要坐车去附近的镇里取。
唐鸢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任由他挑拨,索性关了手机,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绝开。这段日子她闲得不太习惯,便偶尔去村卫生院里帮帮忙。
她不能异地行医,但平时给院里七十多的老村医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渔村几乎剩下的都是老人,年轻的不是跟着南方的大船主海捕鱿鱼,就是进城打工。她这样年轻的姑娘在村里还是很扎眼的,起初村民只当她是来旅游的游客,还曾背后蛐蛐她脑子坏了,来她们这种落后闭塞的地方。
后来唐鸢在卫生院渐渐独当一面,和村民都混熟了,大家才开始接纳她,偶尔捕到好鱼也会煮了分给她一些。
这方小渔村给了唐鸢一个暂时逃避的世外桃源。如果天气好的话,村里人会在渔船附近生起小小的篝火,无论老少都会围着渔船唱歌。她虽然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但也会挑一块光滑的石头,托腮安静地看着。
跳跃的火光在唐鸢脸上映出一个很立体的侧影,她想起和许逍在临湖夜宿的那个晚上。许逍也是生了一簇小小的篝火,然后山雨很快就下起来,爽利又干脆地将群山和碧蓝的湖水全都包裹进湿腾腾的雾气里。
那个雨夜让她很多年后都印象深刻。
风一刮起来,就是要变天了。渔村的天气比老头的脾气还古怪,唐鸢和村民一起收拾着海边晾晒的渔网,她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渔民,满心满眼都是刚织好的网,没注意到黑压压的海面什么时候亮起了一盏渔灯,光点越来越亮。
有经验的老渔民见了,忙用简易灯塔发了信号让船只赶快靠岸,再晚些那艘小船怕是要被海浪完全吞了。海风很快刮起来,暴雨劈里啪啦将海面砸出窟窿,电路出了故障,整个村子都断了电。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雨夜——
许逍来了。
精瘦的年轻后生冒雨和船夫一起固定船锚,在大家的帮助下,总算将那艘飘摇的小船靠在港里。那两位不速之客同村民交谈了几句,便被招呼着往海边一户人家走。
即使灯火昏暗,连月光也隐匿不见,但唐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许久不见,许逍晒黑了不少,但眼神还是倔强又桀骜。
许逍的头发滴着水,夹克衫也完全湿透了,脚上的鞋走一步就往外汲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他也看到了唐鸢,她将头发剪短了些,不似过去那样文静,用一根米色的发绳随手绑在脑后,却扎的并不紧,散乱着的鬓发被海风吹得呼呼乱飞,将她白皙的脸颊遮住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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