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岐倒是能笑出来，蓝兰祖孙俩现在一个头比一个大，一觉起来这点鸟毛已经开始孵化了，这还是经过筛选，老人家还拿出去掸了掸的结果，当然了是现扎了个鸟毛掸子用来搞卫生的。
她眯着眼睛把鸟毛举得高高的远远的看一看，又大概其拿手一捋，不怎么掉渣的才垄作一堆再打扫一通，忙忙碌碌布置着这个小家。
滑翔伞外头被她淘汰的鸟毛已经蠕动了一些细细密密的小虫子，看起来像米虫，很小只，开始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连灰尘都算不上，蓝兰借着夹缝朝外头射箭的时候都没看到，俩人就这么住了几天。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点芝麻粒大的小虫子已经到处都是了，倒是挺讲究的，也不攻击人，就闷头爬，蓝兰倒是不怕虫，更幸运的是她外婆也俩眼纯老花，蓝兰现在可以回答网上的问题了：近视的人老了以后会好吗？
不会，近视散光加老花，buff叠满了，蓝兰基本当上她姥的外置眼了。遇见这情况她想了想商量：“别往家里捡破烂了呗，咱们东西都够了。”
那置办家里哪有够的，这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老太太。蓝兰也不能不拉弓打鸟，就这么僵持住了，蓝兰就领着老太太出去看这点小虫子，试图用恐惧折服她，效果显而易见。
她认为是没晒够太阳让虫子孵化了，不管什么虫晒晒太阳打一打就没有了，于是指挥蓝兰把滑翔伞挪到外面一点，反正让她扔掉她那些破烂是绝不可能的。
老两口平时也很节俭，会把瓶子纸箱都收好，隔三差五蹬个三轮去卖，通常有个二三十块，三个人都能带点喜欢的东西吃，打一壶散酒和花生毛豆两掺，再给蓝兰打碗糖豆花，剩下的几块钱就归蓝兰，这日子持续到蓝兰大了出去读书，他俩就摸索着学用智能手机，祖孙三人就视频着吃。
到后来他俩的腿脚就不好了，味觉也随着牙齿掉落而退化的厉害，就不怎么吃了，开始伺候院子里的花草，等蓝兰回家啃老以后，其中一个没了，再不出去了，偶尔出去晒一晒太阳也要蓝兰三请五请搀着才去，很快也去了。
也没病没灾活了这么久，他们符合蓝兰对伴侣的一切幻想，除了死亡，这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在喜欢的小院子里晒着太阳，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椅子上一躺，搂着个小宠物，洗干净澡吃饱喝足，“死吧。”就这么一齐死了，也不留下谁难过，儿女都只需要伤心一次。
蓝兰已经很多次觉得自己能够接受亲人离世这件事了，毕竟从她小时候，看着他们就有点老了，手皱皱的一左一右把她牵起来荡秋千，再大一点他们就更老了，很喜欢和她用死亡来开玩笑，听着她又哭又喊地说出不要你们死你们死掉我要一起死这种话来，才会哈哈大笑地领着她吃些小零食。
那时候他们是怎么回答她的呢？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两个老骨头看到你结婚生孩子就够啦，我们两个要一起走，到地里喂虫子去。接着就很细致地补充对于死亡的幻想，填充细节，最后商量着攒点零钱，等小辈们来了自己还能凑点棺材本，散点糖果出去。
他俩自顾自就给细节填充好了，商量着从今天开始攒点破烂给死亡热热身，也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然了，最后这钱进了蓝兰肚子了，没办法，她哭得太凶了，三十米外都能跟防空警报一样叫。
这钱十好几年了也没攒起来，都进祖孙仨人肚子里了，可谓今朝有酒今朝醉，直到他们中间死了一个，她把被子拖到院子里去晒，这对一个老年人来说实在是太重了，以前两个人要嘿咻嘿咻扯着被子掸灰尘，她理所当然就被两三个纸箱绊倒摔在地上了，等蓝兰回来的时候才把她搀到诊所去。
老年人摔跤是个很要紧的事，但是她很幸运没什么大碍，“是老头子护着我呢，我躺在地上的时候看见个磕头虫，他叫我嘞。”
蓝兰捏着几幅跌打膏气打四面八方来，说的这是什么话，全是让人难受的词，她回去就把院里的破烂全卖了，勒令老太太不许出门也不许胡思乱想，就这么老老实实躺着养病。
但她还是死了，蓝兰盯着她银色的头发，能隐约看到头皮，这是个很讲究的老太太，起来了先要一丝不苟地给头发用细细的卡子别整齐，再戴上一块漂亮的头巾，她说是为了挡灰尘少洗头，蓝兰私心觉得她还是要漂亮的，外婆洗头确实是一件很费力气很享受的事，她要挑太阳好的时候，当然了她们这座城不像北方，少有连续晴天的时候。
她最喜欢的是开玉兰的时候，外婆在院子里洗头，她会用篦子和皂角把头发搓洗的亮亮的，带着玉兰的香气，光打过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她圆圆的脑壳，等到院子里的水晒得滚烫的时候，她在把到处疯跑的蓝兰抓回来在水里涮一通，蓝兰小时候比年猪难杀多了，还要外公按住两条猪腿，她在水里“berber”翻滚，外婆的头发从水花里看过去，是透明的质感。
院子里还栽了一棵花椒树，不知道是什么年头种下的，她一过就打喷嚏，头发没干的时候外公就在院子里搓她的衣服，身上一件白色的背心，他看着外婆给蓝兰用两颗花椒使劲地揉耳垂，他把这些小小的衣服洗好了一长串挂在树上，被花熏得香香的，一路小跑回屋去缝纫机里掏出根细细长长的针来。
外婆就捏着这针在阳光下仔细瞧了，拿火一烧沾两下黄酒，一下就扎进蓝兰被揉得透明的耳垂上了，透过耳垂就能看见外公外婆透明的脑袋，她的反应是要慢半拍的，还要东张西望好半天才“哇”地掉出两滴泪混在衣服淌下来的水里，一齐砸在院子里。
有时候也是凤仙花，别管是粉的紫的，混上明矾搅合搅合，跺得烂烂的拿叶子一裹，通常这活计也要在家里大清扫的时候干，只有这样蓝兰才会被按在椅子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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