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
李鸣微抬下巴,眼中透着三分狂傲,声音中含着七分不屑,“新官上任、初来乍到,你对泗州城怕是还未熟悉吧?”
他话锋一转,故意停顿片刻,冷冷一笑。
“例如……王大人或许尚未察觉,泗州城的护城河虽表面风平浪静,却如江南几城中最急最凶的一段,暗藏涌流,不可轻易触碰。不妨让我略作提醒,免得日后无意间触犯禁忌。”
李鸣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王钊那袭浅绿色官袍,心中暗嗤,一抹轻蔑在唇角漾开。
“区区七品小官,竟敢如此张扬,莫非真以为手中朱笔是御赐金剑?”他心中冷哼一声,思量着日后定要告知舅父,狠狠地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好叫这不识抬举之人知晓何为天高地厚。
对面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的流华,听了李鸣这明显语带威胁的发言,忍不住侧目。
难道这就是反派话多?
她这个暴脾气,要是王大人本官,说什么也得找个罪名安在李鸣的脑袋上,狠狠地惩戒一番。
然而,即便李鸣言辞如此无礼,王钊的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他从手边拿过一本册子,翻到某一页,慢条斯理道,“下官自然比不上崔大人博学强识,对泗州城的规矩,也远不及李公子这般了然于胸。”
“既然如此,”李鸣斜睨自己身后严肃威猛的衙役,暗示道,“不如王大人先将草民放回,改日我请您到府上品茗,我们可以好生谈谈。”
流华蹙眉,心中暗叹:又是这老套的伎俩。
多少年来,他们每次试图状告李鸣,将其绳之以法,最终皆以失败告终。
李鸣每每抬出京中的崔孔阳,话中暗藏玄机,总以“举手之劳”相许,隐约点出崔大人在圣上面前的份量。如此一来,地方官们纵有怒火,也多在权衡之下选择退让。
仗此狐假虎威之法,凡事只要不涉人命关天,李鸣便能在重重危机中逢凶化吉,安然脱身。
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缠着纱布的胳膊,指腹触及那道狰狞的疤痕,心中一片冰凉。
难道,真要以自己的一条命,才能将李鸣这祸根彻底斩断,钉死在牢中吗?
流华抬眸看向仍未言语的王钊。
他如此年轻,看起来前途光明,或许圣上派他来泗州,只是为了历练一番,为他日后回京铺平仕途上的坎坷。
他又会愿意亲手剜去泗州城多年的痼疾,冒一身之险,亲身趟入这场腐臭多年的浑水中吗?
“李鸣,”王钊开口道,“你可知我是谁?”
李鸣略显迟疑,微微一笑,答道:“王大人,乃泗州城新上任的知县老爷。”他似乎没有完全领会王钊话中的深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既然如此,”王钊却并没有跟着他笑起来,面若寒冰,“那本官便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王钊抬手给了下面的人一个指示,衙役们便眼疾手快地把李鸣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李鸣,故意伤人、破坏崔氏茶行财产,以律当杖责三十,罚二十金。”
新上任的知县老爷无视对方目眦欲裂的神情,淡然宣布道。
流华略显惊愕,心中震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闻官府对李鸣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
知道自己确乎是要挨打了,李鸣不安分地挣扎起来,两个衙役都险些按不下他。
“若是违抗刑罚,再加十杖。”王钊警告道,眸中寒光暴涨。
李鸣又徒劳无功地蹬了蹬自己的腿,像是只从水中甩出来的鱼,挣扎不动后便只会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崔流华,”王钊微微偏向身子,看着一边仍瞪大眼睛的流华,稍一停顿,“近日城中也会加强巡守,防止有人蓄意报复。”
“多谢大人体恤!”流华缓过神来,忙感激道。
“至于崔氏茶行,本官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需要调查它的消息,”王钊神情严肃。
“待休整好后,可以继续营业。若再有人员前往寻衅生事,本官绝对不会轻饶。”后半句,很明显他是对着李鸣说的。
流华嘴角笑容扩大,倒是没想到还有后续保障。
看来这个县老爷,人还是挺刚正不阿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自己以善待人这么多年,终于是得到回报了。
自从上次夜里发现张驰等人在竹林小屋前进行“秘密行动”后,本就默默无闻的崔捷音在书院里更加深居简出。
无论是晨昏昼夜,她都呆在自己小小的房舍里读书练字,极力减少自己出门的时间。
因为一出门,保不准会遇到张驰他们。
为了减少相遇的概率,崔捷音就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特意拜托了金台书院门口的小摊轮流给自己送干粮来。
虽还是上午,但日光已经足够耀眼,在草叶上发着光。
她匆匆穿过小路,要去书院后门拿自己今日份的干粮。
竹林前的那间小屋,门上依旧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和那天自己探查时的一样。
那天一等到天明,崔捷音便装作晨起锻炼,有意转悠到小屋前,想要进入其中看看。
不想,门上的锁虽老旧,但依旧结实,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撼动铜锁分毫,只好无奈放弃自己强行进入的想法。
一连蹲守了两夜,奇异的是,崔捷音再没在小屋前看到过人影。
屋子里也安安静静的,仿佛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废弃的房舍。
越是如此,崔捷音便愈加笃信,金台书院的奥秘,就隐在其中。
只是自己还需要等待下一个时机。
“崔公子,今天我特意给你带了梅干菜的炊饼,里面还加了点猪油,可香了。”卖炊饼的赵二隔着一道院墙,热情道。
“赵大哥如此心灵手巧,我倒是有口福了。”崔捷音踩着石头,顺利拿到对方放在墙上鼓囊囊的油纸包。
“客气啥,”赵二爽朗地笑,“那你回去继续好好读书吧,哥要回去继续卖饼了。”
他的语气真诚不似有伪,手里的炊饼滚烫,崔捷音的心也被温得滚烫。
虽然自己只是在他那里预定了未来一整周的炊饼,但对方却好像把她当成了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客户一般,认真相待。
不仅每次都准时送餐过来,还悉心叮嘱自己要认真备考——俨然是把她当作是自家弟弟照顾。
“对了,”赵二原本远去的声音又逐渐靠近,“差点忘了!”
“有什么事?”崔捷音还没离开,二人索性直接隔着院墙聊道。
“明日我可能没办法亲自来送饼了,”赵二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跟隔壁卖碱水粽的阿婆说了,让她明天替我送饭来。”
“赵大哥有事?”崔捷音问道,“不知小弟可否帮上一二?”
“不……好吧,或许还真是需要你的帮忙。”赵二本想拒绝,又低低地反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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