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成立的水运局已经筹措了沙船五百艘,由江苏藩司负责。
作为总指挥,丁宝桢则负全责。
而水运局成立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将南方的粮食运抵到洛阳、山东一带,通过了运河进行。
如果是海运,这点粮食根本就没有困难,但偏偏却是运河。
200年来,运河已经成为了商人的乐园,通行的商船络绎不绝,漕船一开始还有顾及,后来就大力开展海运,彻底抛弃了运河。
这样一来,没有了朝廷的严令,运河隔三差五就会堵塞,商人们就会凑上一笔钱请水关衙门做事。
后来渐渐成了惯例,每逢上官新任,就会有一笔清淤费上贡,少则两三万,多则五六万。
整个衙门上下分润,不知多快活。
因此,丁宝桢要求,水运局必须在六月初七之前,一定要扬帆,同时关防下发下辖各省,要求江苏将今年正米解运山东、河南,若了误了期限,造成停船待米的景况,他就只能具折严参了。
总督有令,又是奉旨办差,旁人不敢怠慢,两江所属水路纵横,运粮的驳船日夜往来,帆影蔽日之中,大批的漕船装运新米源源不断的运抵南京码头,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更有水运局雇请来的民夫,扛着大包大包的漕米运送到码头边的沙船上,进出之间繁杂一片,有那失足落水的,引来众人笑声大作。
当然,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新成立的水印局不得不求助于地方的漕帮,即管理运河船夫的组织。
在运河失去漕运的加持后,彻底沦为了商人的乐园,同时为了不失去控制,朝廷扶持了漕帮这样的半官方组织。
他们不仅在运河人脉广泛,同时海运上也是朝廷的助手。
漕帮中挑选出来的精壮,都是水上讨生活的汉子,这样的事情在高国梓看来感觉很有些杂乱,对于这些人,却显得游刃有余,全然不在话下。
让人不由得不感叹:术业有专攻。
高国梓把头上的凉帽摘下,接过听差递过来的手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刚刚进五月的天气,就如同火烤一般,仅仅站在这码头边上,只是看着这些民夫劳作,就觉得遍体汗出如浆,真不知道这些人可怎么忍受得下来呢?
作为新成立的水运局一把手,高国梓实在手忙脚乱,各种粮食的安排以及船只的筹划,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若是没有漕帮的帮助,他起码要吃个官司。
“丁河督可是脾气不好,眼睛揉不进沙子,我的乌纱帽怕是就落了!”
他咬着牙:“不行,还得去催催,可得抓紧时间了!”
“局长,太阳下面太过溽热,码头这边有小的负责看护,您还是回去吧?”
“也好!”高国梓转脸望向武溢之,他是水运局负责漕米装船,整修,民夫招募等事体的老吏,是他特地从松江府华庭县要过来的。
举人出身,山东人,才具倒是很平常,却胜在非常谨慎仔细,又竭诚奉公,属实一等一的良吏,佐贰官。
在这个时代,有个负责任的副手,就值得一切了,能力反而在其次。
离开码头,乘船抵达扬州巡抚衙门,命人通秉一声,由门下的随从领着登堂而入,二堂的花厅中,刘炳章的笑声传出。
他似乎有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诚如斯言,诚如斯言!”
“回抚台,高局长到了。”
“哦,是高兄来了?请进来,请进来吧。”刘炳章没有起身,很是亲热的招招手,示意他到厅中来。
高炳章告罪一声,举步进到花厅,拱手道:“下官给抚台请安。”
“起来,起来!”刘炳章满面笑意的拦住了他:“我来为你引荐,这位袁朝贵袁藩台,负责一省钱粮,你我的吃喝住行可都得依赖于他!”
袁朝贵笑了笑。
三人分别落座。
落座之后,高国梓先把码头上漕米装运的事情向其汇报了一遍,最后说道:“只要江苏的漕米运抵、装船,就可以立即起航了。”
“高兄弟辛苦了。”刘炳章逐渐收拢了笑容,斟酌着点点头,“负责押运的漕船,可已经选派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了粮食!”
高国梓低声道。
一旁的袁朝贵就尴尬起来。
这时候,袁朝贵忽然道:“非我等不愿,实在是有难处啊!”
原来,江苏那么多年以来,分配到的粮食早就没了,基本上都是花钱从湖广买粮来应付朝廷,偏偏今年要的急,根本就无从筹措。
这不,他着急的上火,立马就请这位水运局过来商议大事。
“我又能做什么?”高国梓不解道。
“您可是钦差,奉着皇命,谁敢不应下?”
听得起一番解释,他才恍然。
原来是想借用他钦差的身份去扬州搞钱,去找那些盐商们搞钱,才好买粮食北上。
当然了,除了搞钱以外,还有搞粮食,这群盐商们钱财无数,也囤积了不少的粮食。
“藩司?”
“实在不敢瞒你,藩库如今亏空严重,到了夏收以后才有余钱,一时间实
在拿不出这笔数字来!”
江苏省这次上供粮食达到了五百船,最少百万石粮食,换算成白银的话就是两百万块。
平常都没事,关键是正处于夏收前期,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底下的百姓是青黄不接,他们这些官场也同样如此。
为了完成任务,他无奈应下。
盐商分为买盐的‘场商’和运盐的‘运商’,既买盐,又运盐的才叫总商。
扬州共有八家总商,是扬州盐商的领袖,这一次八个委员是高国梓要来拜望的,是其中的一个,姓向,名叫万全,在家行八,人皆称之为向八爷。
向八爷家盖的园子叫‘成园’,来历已不可考,不过论起园子中景致之美,和著名的容园比较起来也不遑多让。
将手本递进去好一会儿的时间,园子中门大开,一个穿着簇新的穿绸缎道袍的老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迎了出来:“失敬,失敬,哪一位是高钦差?”
把高国梓请进成园,其他的七位总商也赫然在坐,彼此见过礼――这些盐商家中有的是钱,各个衣装华丽。
双方攀谈了几句,立刻把话题引到了正经事上:“向老爷,这一次请托之事,可有成议?”
“这个嘛,我等已经商议,实在一时间难以拿出来,货款也难……”
一时间,话题尴尬起来。
幸好,一盘鱼呈上,缓解了尴尬。
这一次宴请几个人是江南特产的鲥鱼。
鲥鱼大约在四月间上市,每一年的第一尾鲥鱼上市的时候,既不是撒网捆来,也不是钓得,而是很匪夷所思的办法得来:由练习龙舟竞渡的健儿,在金山寺前的江面上,驾着小船,冲入丈许高的浪头中,直接用手捉到的!然后将这尾鲥鱼用名为‘草上飞’的快船一路送至南京。
在前明的时候是送给镇守太监,本朝自然是献给江苏巡抚――照例可以得封赏二十四块银圆。
如今,却成了盐商们的下酒菜,其中的豪奢可见一斑。
有了这般招待,他倒是舒服了些。
最后,在他的再三说服下,盐商们终于舍得出钱,但却有一个要求:
“清剿盐枭陈霸!”
这下,立马就让人犯难了。
话只说到一半,高国梓就明白了:无非就是这些人也是言不由衷,私盐猖獗,他们获利不多。
所以,官府方面则要担保,只要他们上交了钱粮后,朝廷就立马清剿盐枭陈霸。
当然了,这不仅仅是陈霸,而是以陈霸为首的盐枭集团。
至于本朝盐枭猖獗,这里面原因复杂,但根本还是因为皇商在盐业没有弄着好处,打不过这群扎根盐业几百年的盐商。
故而,他们就大肆用起了盐枭做打手,侵占盐务,从中进行分食,然后上供给皇帝。
盐税是朝廷的,皇商上供是皇帝的,这根本就不用选择。
当年皇帝潜邸时也是在两淮为盐枭,赚了好大一笔钱。
陈霸表面上是普通的盐枭,实际上确是皇商的手套,一旦清剿,后面可就闹大发了。
不过这一层不是他可以顾忌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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