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回来了!”
下人接过官袍,松了松脖颈,胡林翼舒了口气:“怎么,家里有客人?”
瞅着家门口那辆马车,他心里有数了。
“是曾尚书和阎主事!”
“伯涵兄(曾国藩字),丹初兄(阎敬铭字),别来无恙呀,今个怎么想来我这了?”
胡林翼一扫疲惫,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来。
“正好今日得闲,找你来打秋风的!”
说话的是五尺身材的阎敬铭,留着八子须,笑得很开心。
而一旁的曾国藩,则拉着长脸,耷拉着黑眼圈,挤出一丝笑容站在原地。
胡林翼对此倒是习惯了。
阎敬铭性格强势,胆大心细,主意正,但私底下却颇为从容,笑骂自如。
而曾国藩性格一板一眼,做人做事也是如此,事不达成不罢休,也是个倔强的主。
只有胡林翼性格随和,不拘小节,交友广泛,是三人中的润滑剂。
说来有趣,今年五十岁的曾国藩已经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而四十九岁的胡林翼为从二品的民部右侍郎。
至于四十三岁的阎敬铭,则只是区区六品主事,在官场上与二人可谓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今日在舒王府如何?”
三人随意坐下,上了茶和点心,却都没吃上一口,曾国藩则迫不及待问起来。
“有议和吴公在前顶着,我倒是不怕,只是免不了被连累!”
胡林翼换了身衣裳,感觉轻便了许多,压力顿消:“本以为舒王那莽撞的性子,怕是把议和搅黄了,没想到舒王明确表示不参与议和,只是在后压阵。”
“这便好!”曾国藩一本正经道:“此等大事,就不该让舒王参与,历练不了,反倒是能惹出祸端来。”
阎敬铭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却写满了附和。
“舒王倒是大变样了!”胡林翼没有纠正,反而感叹道:“浪子回头我是一直不信的,但如今见着了,倒是让人欣慰。”
“舒王往日跋扈恣睢,如今却有了几分贤王的身影,真乃社稷之福呀!”
“贤王,你是说?”阎敬铭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我没说!”胡林翼忙摇头:“你瞎猜的,我什么也没说。”
曾国藩则盯着胡林翼,吐露道:
“你确实说了。”
“我确实没说!”胡林翼坚定地否认。
“好吧,你没说!”阎敬铭摆摆手:“不过,一时地变更算不得什么,也许是装的呢?人心隔肚皮呀!”
胡林翼摇头:“一个人的谈吐是装不出来,除非他以前是装的,现在更正回来了。”
“你说了!”这时,曾国藩突兀地蹦出一句话。
胡、阎二人相望一眼,皆大笑。
曾国藩嘴角扯了扯,等他们笑完才说道:“争储非好事,对朝廷不利。”
“这件事由不得你我!”
胡林翼语气平淡道:“只要圣上还没下决心,一切就还未知。”
“对了,别提那忌讳的事,户部清查怎么了?”
阎敬铭闻言,叹了口气:“虽没仔细查过,但京城的十座粮仓,亏空了一半,通州的还不知道。”
“而最惊人的是钱仓,每年亏空上百万,那些税吏如实交钱签字,守吏也光溜溜地进去,光溜溜出来,查不到!”
曾国藩则补充道:“依我看,就在那些守吏身上才造成亏空,用了咱们不知道的法子。”
胡林翼闻言,惊奇道:“这倒是绝了。”
“首辅呢?”
阎敬铭沉声道:“一开始极力反对,现在则又不管不顾,任由我们查!”
“首辅是怕担责!”胡林翼一针见血道:“水师惨败,如果又查出亏空案,怕是内阁动荡。”
“我建议你们等一等,等和议结束后再查。”
“我们也是这个心思!”
阎敬铭点点头,然后面带愧色道:“都是因为我们连累了你,不然也不会……”
“没事!”胡林翼摆摆手:“我自幼学理,后才学秦,且朝廷颇有几分不稳,我也想找个地方外放。”
无论是争储,还是立宪与君权派之争,都会有政治摩擦,站队问题避免不了,胡林翼早就不想在京城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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