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马车，慢悠悠在漫步在雪色中，不远处，楼廓的身影不近不远地跟着。
时展是最早发现楼廓身影之人，但因为楼廓离得不是很近，难免让人以为他只是同路的路人，可几个转弯以后，他还是一路跟随。
时展忍不住朝着路司遥禀报：“殿下，楼将军一直跟在后面。”
马车内的路司遥正闭眼假寐，听到这话眼睫微颤，眼帘缓缓掀开，慵懒的身子微微坐起，随后又惬意地靠了下去，淡声道：“让他跟吧。”说完，又靠在车壁上假寐。
雪越下越大，哪怕去玉清寺的路并不陡峭，可依旧走得非常慢，跟在后面的人，也一直都慢悠悠的落后一节，似乎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只是护送路司遥。
玉清寺，乃是当年惠安皇后薨世之地，病重那些年，惠安皇后便一心礼佛，却依旧没挺过一年。
那时候路司遥八岁，对亲人的离世已经有了些许感触。
母后的离开，她学着做起了姐姐，在路简修找母后的那一个月，日夜陪伴。
每次都是，上半夜路简修哭完，她将其哄睡，后半夜她自己又躲起来悄悄哭。那时候的常嬷嬷和简内侍都是陪在了路简修身边，看着每日哄着自己弟弟睡觉的路司遥，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路司遥也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需要哄的孩子。
好在都过去了。
忽然觉得马车内的炭火烧得人燥热，路司遥便掀开了耳帘，纤柔玉手就那样探了出去，迎接外面刺骨的寒风。
脸颊发烫的时候就忍不住眼睛泛酸，所以她想冷静片刻。
马车后不远处，玉手接雪的一幕，恰好落入了楼廓的视野。毫无光亮的暗夜，似乎只有前面那冰莹玉细的葇荑才是天地间唯一鲜活的颜色。
等到了玉清寺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路司遥安全抵达玉清寺之后，楼廓又跟在马车后面进去了，在确定路司遥已经进屋整顿了，他才打算离开。
可是到了寺门口的时候，发现栓在松树上的马匹不见了。天色愈冷，如果骑马离开，只能徒步下山，到了府里恐怕都三更天了，而且下雪天徒步一两个时辰，对身体也是一种折磨。
他不过离去了一会，偷马贼或许还未走远。
正当他埋头在即将被雪覆盖的痕迹里面寻找马的去向之时，一道柔甜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楼将军在找什么？”
正埋头寻马的楼廓，身体一僵，然后直起腰回眸看去。
翻飞的雪夜下，有人犹如暗夜的精灵，身着翻飞的白色衣裙，笑意盈盈地站在那。
一双桃花眼弯弯亮亮的，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可楼廓知道，那笑意之下，是一副冷漠的皮骨。
他握拳在唇边轻轻咳嗽，以掩饰自己被发现的尴尬，最后还是抬眸迎了上去，道：“在找被偷的马，殿下有看见吗？”
“看见啦~”她笑容舒展，露出几颗洁白的皓齿，“看着它自己偷偷下山了。”这话，显然是逗楼廓的。
他的须云跟在他身边已有十年之久，更是随他出征过的战马，怎么可能丢下主人独自离开。
大片的雪花，肆意地落地她乌黑的发髻上，不一会便白了一片，甚至有的就这样肆无忌惮往她脖子里面钻。
楼廓微微蹙眉，别开视线。
“天色晚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楼廓不再与她浪费口舌，而是直接转身离去。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不走，她就会一直站在雪地里，傻傻地被雪侵蚀。
一见楼廓将要离开，路司遥有些着急了，上前两步，呵斥：“站住！”
可男人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加快了脚步。
路司遥捏着裙摆快步追了上去，大声道：“本宫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楼廓不为所动，脚步速度不减。
“跟踪了我一路，总得给个解释吧，不然明日我就叫整个京城都知道，战功赫赫的楼大将军，是个跟踪狂。”
这话还真是奏效，楼廓果然停下了脚步。
见他停下，路司遥才提着裙摆追了过去，一脸得意地扬起头嘲讽：“怎么不走了？哦，倒是忘了，楼将军好事将近，自然是极度在意自己名誉的，若是谣言传出，美人该落泪了。”
他垂眸，那双藏在浓密眼睫下的眼眸，又黑又亮，好看得似能将人吸进去，可路司遥就这样眨眨眼和他对视，眼底清明一片。
楼廓道：“臣只是恰看见殿下上山，怕不安全，所以跟随，仅此而已，这个解释殿下满意了吗？”
少女摇摇头：“不满意。”
“那臣没有更合适的答案了。”说完，又绕过路司遥打算离去。
“本宫心情郁闷，你若是陪本宫喝上一壶热酒，我就将马还给你，让你离去。”路司遥两步上前，又拦在楼廓面前，“本宫说话算数。”
她的耳尖，已经一片通红，脸颊也已经挨不住，更衬得那双眼睛明亮了。
眼底的心疼终究是战胜了理性，楼廓伸手解下了身后厚重的毛领大氅，被抖开的衣裳犹如盛放的黑色云朵，轻轻地盖在了路司遥的肩上。
路司遥眼底笑如轻雪凝霜，僵了一瞬，然后听到了他的回答。
“好。”
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路司遥却感觉这声音和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一样，热得她身心滚烫。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玉清寺走，被勒令侯在门口的金喜银顺二人一见到路司遥以后，连忙撑着伞拿着厚衣裳冲了过去。她们知道路司遥是去见楼廓了，并且大概率楼廓会留下来，可是当看见路司遥身上披着楼廓的衣裳之时，二人还是不知所措了一会。
她们殿下，很讨厌男人靠近，更别提用男人的东西了，此刻居然披上了男人的衣裳，这简直不可思议。
见到二人上前，路司遥也主动解下了楼廓的衣裳，重新递了上去。楼廓伸手接过，却没有披在身上，而是放在了臂弯里。
金喜银顺二人，一见路司遥身上的衣裳解去，连忙又是打伞又是披衣裳的，金喜打伞之时，还故意站在了路司遥的左侧，毕竟楼廓站在了路司遥的右边。
哪知，路司遥居然就这样伸手接过了金喜手中的伞，朝着她们二人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去给我备两壶热酒，几个下酒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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