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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雁[七零]》

5. 不请自来(修)

家里那两只老母鸡,是包兰芝的心头肉,地位仅次于圈里那两头哼哼唧唧的猪。

它是这个家除了南秉义那点下井工资外,最稳定的“分分钱”来源。

一篮子鸡蛋攒到小集市上,换回来的,可能是刀刃上一点肥肉星子熬出的油渣,可能是几撮粗盐,一小瓶酱油,或者,极偶尔地,化成南天贵嘴里咂摸的冰棍,南峰手指间捏着的果丹皮。

至于南雁和底下几个妹妹?

蛋花汤的影儿都难得见一口。

包兰芝的理论坚不可摧:“丫头片子喝了窜个子,浪费!得好东西紧着带把的,那是根苗!”

以前,南雁觉得天经地义。

女孩嘛,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家里的垫脚石?

可现在,这念头只让她心底冷笑,那笑声带着冰碴子,刮得五脏六腑都生疼。

那只光吃不下蛋的白母鸡,开春确该处理了,浪费粮食。

可那只芦花鸡……

南雁的目光梭子一样掠过鸡窝角落那堆干草,眼睫低垂,掩住里头闪烁的光。

明着动鸡蛋,等于虎口拔牙。

包兰芝裤腰带上的钱,看得比眼珠子还紧,碰一下,能招来剜心剔骨的骂,甚至一顿不分轻重的捶打。

她得另辟蹊径,像老鼠打洞,悄无声息。

观察了几天,她摸清了规律。

芦花鸡下蛋多在日头爬上院墙,九十点钟光景,阳光正好铺满鸡窝角落。

蛋一落草,那扁毛畜生立刻梗起脖子,“咯咯哒——咯咯哒——”叫得抑扬顿挫,恨不能全矿区都晓得它的丰功伟绩。

这时,包兰芝总会趿拉着那双快磨破底的布鞋,“踢踏踢踏”从屋里窜出来,围裙上沾着菜叶或锅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叫丧呢”,手却急不可耐地伸进草堆,摸到那圆滚滚、温热的物事时,指节会下意识一蜷,仿佛攥住了什么金山银山。

南雁的计划,就在这“叫声”与“摸索”的间隙里滋生。

她得赶在包兰芝听见“捷报”前,先把“战利品”收缴,还得让那功臣母鸡,忘了表功。

机会在一个周三的上午,裹着料峭的春寒来了。

包兰芝要去矿上领这个月的劳保,蓝布工装和肥皂票,来回得耗掉个把钟头。

南雁头天夜里受了凉,早起咳得撕心裂肺,肺管子像拉风箱。

包兰芝破天荒没撵她去学校,只甩下一句:“死丫头在家挺尸,顺道看着你弟,别让那小祖宗往火堆里钻!”

揣上个旧布包,风风火火出了门。

门轴“吱呀”一声合拢,南雁立刻从炕上支棱起来。

她假装拿起墙角的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院子,眼风却钉子似的钉在鸡窝那边。

时候差不多,芦花鸡开始躁动。

它绕着鸡窝踱步,爪子刨得浮土飞扬,终于屁股一沉,钻进草堆,尾羽绷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南雁的心跳骤然擂鼓,握着扫帚杆的手心沁出薄汗。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母鸡偶尔“咕咕”两声,衬得她胸腔里的轰鸣越发惊心。

来了!

母鸡身体猛地一颤,屁股后面露出一点诱人的白。

它的脖颈开始抻长,喙部张开,那声宣告所有权的“咯咯哒”眼看就要冲喉而出——

就是现在!

南雁动了。

八岁女孩瘦小的身体爆发出孤注一掷的敏捷,像一道扑食的野猫影子。

左手虚按在母鸡温热的背羽上,触手是羽毛下突突跳动的小骨架,右手已如灵蛇入草,精准地捞起那颗圆润、微烫,还沾着母鸡□□的蛋。

鸡蛋入手,沉甸甸的,带着生命最初的暖意。

同时,她俯身凑近母鸡耳边,喉咙里挤出急促又压抑的“嘘——嘘——”声,气流拂过鸡冠。

母鸡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到了嘴边的啼叫卡在喉咙,化成一声短促、茫然的“咯?”。

它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珠瞪着南雁,满是困惑。

南雁顾不上它的情绪,闪电般将鸡蛋塞进怀里——破棉袄最里层,她偷偷缝了个暗兜,垫着块软布。

鸡蛋紧贴着心口,那点温热穿透棉絮,与她狂乱的心跳共振。

她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贼,在悬崖边走钢丝。

可这念头一闪就被压下去——贼?

她不过是拿回一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从这个从未给予她温暖的家,抠出一点求生资本。

她迅速退开,捡起扫帚,竹枝划过地面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母鸡在原地转了两圈,没再叫唤,似乎也接受了蛋去窝空的现实,悻悻然踱步找食去了。

第一步,成了。

南雁强压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的心,扫完地,快步进屋。

光线昏暗,她掏出那枚鸡蛋,白壳,沾着一根细软绒毛,像枚小小的希望。

掀开炕席角落,靠近墙壁有道不起眼的裂缝,干燥阴凉,是她物色好的藏宝处。

指尖触到冰冷粗糙的墙皮,她才感到一丝虚脱后的踏实。

这只是开始。

一个鸡蛋,换不来自由。

她得像沙漠里的旅人收集露水,一点一滴,积攒逃离的盘缠。

她不敢贪多。

包兰芝精明似鬼,鸡蛋的数目,心里有本账。

南雁掐算着日子,专挑包兰芝赶集或外出的时机下手,一次只取一枚,细水长流,避免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她把更多的力气,用在了书本上。

李老师不经意的夸奖,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包兰芝虽然依旧把“丫头读书无用”挂在嘴边,但至少在南雁趴在炕桌上看书写字时,骂骂咧咧的声音少了些。

南雁知道,这虚假的宁静脆弱得像窗户纸。

那封说亲的信,就是悬在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会落下,将她尚未展开的人生斩得七零八落。

她必须让“读书有用”这根藤蔓,在包兰芝那片被现实和狭隘占据的心田里,扎得更深。

饭桌上,她开始“无意”地播撒种子。

“妈,今儿瞧见矿长家小儿子了,背的新书包,李老师夸他回回考第一,矿长见人就显摆,说他家小子是上大学吃商品粮的料。”她扒拉着碗里稀薄的红薯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桌上每个人听见。

包兰芝撇撇嘴,没接茬。

南秉义“吧嗒”着旱烟,模糊地“嗯”了一声。

过了几日,她又状似闲聊:“矿部办公室新来的那个女文书,听说高中毕业呢。穿的确良衬衫,坐办公室光动笔杆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资好像比爸还多两块。”

这次,包兰芝撩了下眼皮:“那是人家命里带福。”

筷子却在碗沿不经意地顿了一下。

后来,她听见李老师跟人闲聊,提到“恢复高考”的风声,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对南秉义说:“爸,李老师说,以后有文化的人能考大学,考上了就是国家干部,吃皇粮,还能把家里人户口都带进城。”

她说这话时,眼尾余光紧紧锁着包兰芝,看见她端碗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这些话,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包兰芝心湖。

她在权衡,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彩礼,能立刻变现成两头肥猪,甚至能给南天贵那混世魔王攒下点老婆本;另一边是南雁画下的大饼,虽然遥远,却泛着诱人的、城里人才有的金光。

南雁看得出,包兰芝在摇摆。

这种摇摆源于人性深处的贪婪,既想攥紧眼前的实在利益,又舍不得放弃那可能未来更大的甜头。

然而,这危险的平衡,在一个空气沉闷的周末午后,被猝然打破。

包兰芝那个远房表妹,信里的主角,竟不请自来。

女人约莫三十五六,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脸上堆着惯常混合着讨好与精明的笑容,手里拎着个看不出颜色的布包,鼓鼓囊囊,大概是些晒干的豆角或者萝卜条之类不值钱的乡土货。

“兰芝姐!哎哟喂,可算摸到门了!咱矿上这房子排得跟迷宫似的,绕得我头晕眼花!”表妹人未进院,声先至,带着一股热络的虚浮。

包兰芝显然吃了一惊,眼底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

她接过布包,嘴上客套:“来就来,还费这心干啥!快,进屋喝口水!”

眼神却像探照灯,飞快地扫过灶台边的南雁。

南雁正低头刷锅,心里“咯噔”一沉,暗叫不妙。

这女人此刻登门,绝不只是走亲戚串门子那么简单。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不,上回给你捎了信,左等右等没个回音,我心里不踏实,干脆跑一趟!”表妹跨进门槛,眼珠子滴溜溜在院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南雁身上,笑容放大,“这就是雁子吧?瞧瞧,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俊了!”

南雁垂着眼皮,没应声,手里的炊帚在锅沿刮出刺耳的声响。

屋里,几句干巴巴的寒暄过后,表妹便按捺不住,切入正题。

她往包兰芝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却又控制在能让灶房这边的南雁隐约捕捉的音量:“兰芝姐,上回信里提的那桩好事……你琢磨得咋样了?”

包兰芝端着搪瓷缸的手一顿,热水晃出来,烫得她指尖微缩:“啥好事?我这记性,让灰糊住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就是雁子的终身大事啊!”表妹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像受了天大委屈,“那边可等着回话呢!紧俏得很!好几家都眼巴巴盯着!人家那条件,真是没得挑!虽说那娃儿腿脚……嗯,不太便利,可家里就这一根独苗,爹妈都是能干人,放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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