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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春暖》

16. 满月宴

颜氏的满月宴人人瞩目。

颜箫晨起时,窗外春雨正盛,雨珠紧锣密鼓地打在西窗下的芭蕉叶上。西窗向外支起,雨水未能借机稍入窗内,只好不甘心地掀起泥土中的湿气,借着窗缝钻进了干爽的厢房。

颜箫跽坐在西窗前,任由润秋为她梳妆。她困得眼睛都要阖上了,勉力支撑着让自己不倒在妆台上,润秋无法,只得在她后面放个凭几让她靠着。

染春正在整理她今日的衣裙,上着碧青色大袖衫,下身藤黄云白间色裙,见颜箫头一点一点的,便笑着与她闲聊,试图驱散些困意。

“昨日陆家小郎送来了东西,说是给二十四娘的满月贺礼,是阿荣亲自送来的,足有三大箱,除了宫里送来的,谁也没有陆小郎送的多。娘子还没得闲看上一眼呢。”

颜箫“唔”了一声,声音含混,“赶在昨日送来的,定是一路车马劳顿,怎的没让阿荣歇几日再上路?”

“他说要赶着回去向他家郎君道平安呢,只吃了几口茶便回去了。”

颜箫闭着眼,“他总是能想得这般周到。”

这个“他”显然说的不是阿荣,染春和润秋对视一眼,抿嘴轻笑。

江左旧俗,孩童满月后,便要设祭享祀神祖以求庇佑,还要为孩童剃满月头,将落下的胎发挂在堂屋高处。

满月礼无需宾客观礼,祠堂中只有颜氏族人,因颜炳之父旧年间便已故去,二十四娘便由颜煜之父抱着进入祠堂。小家伙并不知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却十分乖巧,安静地蜷在堂祖怀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二十四娘颜筝是南渡至建邺的颜氏分支和琅琊祖宅的颜氏本家同辈之中最年幼的一个,生得乖巧可爱,人人都喜欢过来逗弄两下。

一时礼毕,檀氏与两位妯娌陆氏和李氏在一处交谈,颜煜之妻李氏膝下两子,并未得女,见了阿筝好生羡慕。

“阿檀都有十一娘了,还不够,不如将阿筝分给我养。”

檀氏掩口轻笑,“阿嫂这话霸道,怎么不见去抢阿陆家的二十一娘。”

陆氏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阿嫂快将阿箢领走罢,这小家伙近来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日日和十九郎拌嘴,幸而阿箬去了国子学读书,不然家里整日没个安生。”

正说话间,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得闲。一时凑在阿筝旁边好奇地打量,一时又去瞧窗前燃着的博山炉,这会儿听见陆氏提起她的名字,睁大眼在屋内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陆氏和两位婶娘,又“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阿娘在说我什么?”六岁的小女郎精明得很,陆氏又不是真的嫌她,笑眯眯地擦去她嘴角的碎屑,“说阿箢活泼好动,可爱呢。”

李氏将阿箢抱在膝上,“阿箢这是偷吃什么去啦?”

“粉蒸酥酪。”婶娘一向温柔,颜箢窝在她怀中,乖乖回答。

颜箢年纪小,今日起的又早,估摸着早就饿了,后院的庖厨下备了糕饼,檀氏让人去寻了颜箫来。

颜箫正听颜竽讲她和宁家三郎,听得她捂着脸直呼酸倒了牙,结果被檀氏叫去时,又听到李氏说起沈家表妹的事。

“灵娘也是个爱促狭的,前些日来信托我替她掌眼,还说什么‘知道阿嫂家中都是小郎君,对建邺的郎君们必定更加了解。不如替清如相看一番,将来清如若是能嫁到建邺,便让她做阿嫂的女郎。’”李氏说这话时故作嗔怪,“我是不愿生了,不然高低生个女郎,也好过看你们眼馋。”

颜灵是颜煜胞妹,嫁与吴兴太守沈明,生有一女沈清如,视作掌上明珠,时年十五,也正是要议亲的年纪。

颜箫竖着耳朵听,檀氏瞧见了她,招呼她过来。

“见过两位婶娘。”颜箫乖巧行礼。

李氏笑道:“阿箫个头窜得快,都长这么高了。”

檀氏道:“正宴还早,阿箫,你带着二十一娘去东厢房用些糕饼。”

颜箫没动,取下腰间佩囊,掏呀掏,从中掏出两块胶牙饧来,递到颜箢面前,“这是浸了青梅汁的,这是浸桃汁的,阿箢要吃哪个?”

青梅味酸,颜箢摸走了浸桃汁的。

胶牙饧是年尾送灶神时会吃的一种饴糖,因食之黏牙,只有小孩子爱吃。

檀氏瞠目结舌的看着一大一小咧着嘴咬胶牙饧,又好气又好笑,一点颜箫脑门,“你都多大了,还随身带着这个。”

颜箫“嘿嘿”两声,“女儿也饿嘛。”

一块胶牙饧是不够的,颜箫弯身牵起颜箢的小手,“阿姐再带阿箢去吃菱粉糖糕好不好?”

颜箢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屋外雨还在下,颜箫一手撑把竹骨伞,一手牵着颜箢。路过窗下时,正听见李氏问陆尚书家的小郎君何时归京,陆氏不知答了句什么,李氏又笑道:“本觉得陆小郎君与清如年纪相配,两人又是表兄妹,这下一看,倒不能将陆小郎说与清如了。”

雨落在瓦当上,屋内的说话声听不真切,颜箫没听到最后一句,她一时有些感叹,阿竽和清如都比她年纪小,竟都比她先一步议亲。

怪了,她的如意郎君去哪儿了?

*

顾修昀到竹枝巷时,宾客已陆续到访。

雨势稍缓,微朦细雨如同撒落空中的银针,似乎不必撑伞,可贵人们不愿让雨打湿发梢,仍乘着油壁车,蔓延至秦淮河畔的队伍中,只有他一人独自驭马而来。

骑马不便着褒衣博带,他一身天青色箭袖胡服,墨发高束,发尖随着动作上下摇摆。他不耐撑伞,但一路过来,雨丝仍打湿了他的衣衫,将天青色氤成深浅不一的湖水蓝,远望去像是被晕染的画卷。

他在太傅府门前翻身下马,颜家的仆从被门前连绵不绝的伞面挡了视线,一时没看见他,他也不在意,径自将马牵到巷口树下。

树下站着个清瘦的年轻郎君,葛布白纶巾,同样未撑伞,正仰头看着太傅府的门楣,和门口络绎不绝的达官显贵。

察觉到有人近前,那人回首,“顾司徒?”

顾修昀瞧他眼熟,辨了片刻,才认出来,“范郎君。”

今岁是头一次施行太学与国子学联考,亦是首次,允许太学前三名入学国子学。放榜后,予瑢和他在太极殿接见了三位杀出重围的太学学子,范远恒名列榜首,他有些印象。

范远恒想来并未收到颜府满月宴的请帖,不知为何却在门口观望。顾修昀不欲攀谈,他抬头望了望,见一株梨树将枝桠伸出院墙,便抬手折下一枝,扯去粗枝,喂给他那匹玄中带赤的大宛马。

“顾司徒不拴马么?”范远恒好奇问。

“不必。”他这马跟他许久,颇通人性,“我不在,他不会乱跑。”

范远恒浅笑着看他动作,“顾司徒驭马有方,便是台城中专司驭马的官吏都难望顾司徒项背。”

顾修昀手下一顿,抬眸打量他片刻。

“观范郎君谈吐,不似出身寒门。”

范远恒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我……草民有一同乡,曾在长春宫做内侍,后来先帝登基,大赦天下,他便出宫返乡了,草民跟着他长了不少见识。”

顾修昀没说话,似乎不是很在意。他喂过了马,同范远恒一颔首,便与他错身,抬步向太傅府正门而去。

范远恒悄悄松了口气,望着他背影出神。太傅府门前仍门庭若市,整个建邺的士族门阀云集于此,都是颜太傅的座上宾,必定没人像他一样,连请帖都未曾收到,只能站在门前仰望。

范远恒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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