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三年 12月31日跨年夜】—
迟嘉洋非磨着温惊竹和他一起去海边放烟花。
其实圣诞节他就想带她出去吃饭了,但温惊竹不情愿,迟父迟母更是没有过洋节的习惯,让他别乱跑,四人就一起在家里吃的。
可跨年夜这天吃过晚饭,温惊竹怎么也没理由拒绝他,他现在更是直接隔着衣袖拽了她手腕就走:“小竹子,你还记得去年春节么?我们也是去海边放的烟花,这次还是上次那些人:叶盛斌、刘晓栋和林候那一对。唉,刘晓栋这货还是我叫了好久才叫出来的,怎么人胖还越来越懒了?”
温惊竹实在忍不住,被这句话给逗笑,毕竟刘晓栋也算是她很熟悉的人之一了。
林候和白钰已经结婚,是今年五月份时候的事,那个月迟嘉洋回来时还顺带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至于刘晓栋,他不给大老板当司机了,找了个厂子里坐办公室的活。他和叶盛斌的生活状态温惊竹越来越不了解,只能从迟嘉洋偶尔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些,记忆还停留在前年的春天与夏天。
来到海边,尽管又是刺骨的寒风吹刮,尽管叶盛斌又在炫耀这次的“弹药”充足,但正应了那句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什么感觉都变味了。
现实中再次出现的场景最害怕拿来和回忆作比较。
但氛围还是蛮好的。刘晓栋一声欢呼:“小竹子!”温惊竹对他笑。叶盛斌也说:“哟,这不是大明星来了么?还有洋哥,哦不,现在该叫‘洋桑’了。”
因为他在日本留学。
“滚犊子。”迟嘉洋带温惊竹上前。
海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放烟花了,这可是海县固定的跨年项目,那样熟悉的声音又让温惊竹有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但放烟花的人肯定和记忆中那一批不一样了,所以还是变了的,这么一想又有了物是人非的伤怀。
她依然对放烟花没什么兴趣,迟嘉洋便也不放,陪她在沙滩上站了会儿,然后带她去旁边的一家小酒馆坐下——是今年新开的,以这海滩上的一座废弃小木屋而建,在室外搭起棚子,摆上几张小桌,棚里面挂着一串串暖黄的彩灯,每一张桌子上也摆着盏煤油灯,还挺诗意浪漫,虽然放在其他城市简直是过了时的东西,但在海县这仿佛没被人开拓过的沙滩上简直像灵魂的栖息之地。
迟嘉洋挑了张最偏的桌子,带温惊竹坐下,扫码随便点了杯热红茶及一盘炸薯条。
两样东西很快上齐,两人都沉默不语,烟花就在棚子外劈啪作响。
迟嘉洋忽然开口:“温惊竹,你真就不喜欢我吗?”
温惊竹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确切来说,是转向他。
她没有想过迟嘉洋的“攻势”持续了一年之久,会突然在此时此刻向她坦白。
他和迟夫人一前一后、接连不断对她展开的谈话让她有些疲于应对。但这样一思索后,她似乎明白迟嘉洋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了,估计是迟夫人刚向他介绍了那位她所心仪的女生。
“你说话啊。”
不耐烦的语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撑面子,实际这样的掩饰非常拙劣,就像如果温惊竹能看见,便能一眼看到他正在玻璃杯上来回地摩擦他双手手心,她能一下子听出这句话中的不安和局促。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这一年做了这么多,不停地从日本回来,来找你。”
尾音有点抖。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就此打住,没继续说。
幸好昨晚和迟夫人谈过话,温惊竹对于眼下的状况多少有一点心理准备,她静了一会儿,让迟嘉洋冷静了些,然后问他:“迟嘉洋,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半了。”他想了想,答。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说:我们认识了多久,我就喜欢了你多久。
可你的喜欢,只是从今年开始的。
所以她越是在拥有抖音账号后变化巨大,越是拥有了新生活,越是和迟嘉洋关系慢慢变平等,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细节就越是觉得……耻辱。
无所谓了,这些都是她的私心而已。
她心平气和地开口,很巧妙将刚才那关于时间的问题转移到别处去:“所以已经认识两年半了,我也很了解你呀,迟嘉洋。你做什么事总是心血来潮的,我当然感受得到你现在很喜欢我,但我们不合适。对我来说,如果要和一个人在一起,肯定是认认真真地一直在一起,可我是个看不见的人,我现在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当然需要铃铛帮忙,需要这样的雇佣关系,总之不期待这种爱情上的关系,哪怕是短时的也不太想要。”
迟嘉洋无话可说。
或许觉得她很狡猾,因为这样“无法长久”的假设他现在无法证明,或许他也在思考:他真的能做到吗?
“好吧,我知道了。”他悻悻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或许我现在真有点幼稚,只顾着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这样肤浅的问题,可你并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关于你说的,我再想一想办法。”
温惊竹有些无可奈何。
—【第四年 1月1日聚餐】—
元旦这天,温惊竹不用上钢琴课,她自己在三楼练琴,这时候她觉得迟家人都不太懂钢琴挺好的,便听不出她手指间那些曲调的心不在焉。
尽管她可以凭肌肉记忆流畅地弹出很多乐章,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和她本人现在一样,恹恹的。她还总担心迟嘉洋突然上来找她,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因为昨天的话题是以他说“我再想一想办法”而告落的,那就像是被画上个逗号,而不是句号。
还好,中午一起吃午饭时风平浪静。
只是温惊竹和迟嘉洋坐在一起时难免有点尴尬。
饭桌上基本是迟嘉乐在叽里呱啦地自说自话,没有人理他。迟夫人不停给他夹菜,不知道是不是妄图堵上他嘴,又看向迟嘉洋:“对了,晚上我们要出去聚一次餐,和你干爸干妈一家,迟嘉洋,你还记得你干爸干妈吗?”
迟嘉洋一下子明白了这顿晚饭的含义,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温惊竹,温惊竹能感受到这道目光,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平静地继续吃饭。
“温惊竹去吗?”他问。
“为什么不去呀?”迟夫人纳闷,“你要把惊竹自己丢在家里吗?”
迟嘉洋不言语了。
晚上五人一起乘车出发,到海县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饭店。但海县定位高端的饭店没法和大城市比,无非是主打些名贵的海鲜。
进了包厢,两家长辈先格外热情地互相招呼着,迟夫人说:“嘉乐你们都见腻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位小钢琴家——温惊竹,这是嘉洋,出国后都好久没见着了吧?来,嘉洋,叫干爸干妈。”
“干爸好,干妈好。”
尽管挑不出错,但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情愿,四位家长并不在意,迟夫人目光马上转到对面坐着的那名女生身上:“唷,盈盈,好久没见,又变样了,这是终于从国外回来了?我们嘉洋现在还在日本留学呢。”
“我爸妈非逼着我回来。”对方说道,语气里不无讽刺与不满,也和迟嘉洋一样没有对长辈的尊重。
看来两个都是难搞的主。
迟夫人笑笑。
“盈盈,你叫叔叔阿姨了吗?”女生的爸爸看她。
在迟夫人客套的“不用不用”中,女生比迟嘉洋更加离谱地拖拉着腔调:“叔叔好——阿姨好——”
温惊竹却觉得她很有意思,很想笑。
她爸无奈又好笑地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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