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三年 12月24日平安夜】—
“这已经是迟大少爷今年回来的第11次了哦。”
在三楼拍摄完视频后,铃铛笑眯眯地对温惊竹说。
此时一楼隐隐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这是迟嘉洋刚回来在和他爸妈说话,但因为他这一年回来得实在太频,几乎每个月一次,所以每次到家迎接他的都不再是热切的欢迎,慢慢就变成争吵。听着那传上来的声音越来越不对,铃铛走到温惊竹身边说:“迟大少爷是不是喜欢你啊?”
她终于戳破了这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温惊竹也没有太惊讶,摸着琴键,没有言语。
迟嘉洋每个月都回来待几天,最长是在今年的三月及八月,分别在海县留了整整一个月,说是学校放假了。
若他其他月份不回来,他放这两个假时回国来待着无可厚非,可加上其他几次……八月那次迟嘉洋走后温惊竹听到迟父迟母在二楼议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声量不高不低的,刚好能让在三楼准备练琴的她听到。迟父有些愠怒:“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呢?就算在日本不学习也不能成天这么折腾吧?再说他哪儿来的钱,能这么来来回回地买机票?”
“你怀疑是我给的?”听着迟夫人语气,温惊竹能脑补出她别起手来的架势,“咱家现在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里什么样了?
温惊竹那会儿想,但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每天照常住别墅,阿姨照常来,她自己更是能靠自媒体与演出赚些钱,可能是迟家在外面做生意资金一时没周转开,有些短缺了,她这么猜的。
“这小子可别是在外面碰高利贷了。”迟父没好气地提高声量,“这孩子做事越来越没数了!分不清本末主次,为所欲为,你说这性格是天生的还是我们从小给惯的?”
温惊竹手搭在琴键上,愣是没敢开始练曲,不然好像在给他们配bgm,思索着迟父抛出的疑问,她认为是后者占比更多。
“我问他了。”迟夫人冷静了些,“他倒不敢去碰高利贷那玩意儿,他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惯了,又不是真傻。他说都是他自己攒下的钱,他竟然去……打工了,说攒够一次来回的机票就回来一次。”
“这……”
这下两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迟嘉洋已经喜欢温惊竹喜欢到走火入魔了。
他回海县也基本是为了和温惊竹在一起,温惊竹白天隔三差五有钢琴课、晚上铃铛隔一天来给她录一段视频,其余时间她不怎么出门,迟嘉洋就哪儿都不去,闲着没事也不到面剧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了,而是成天待在家,除非磨着温惊竹答应他出去吃顿饭、去广场散散步、去面剧打会儿牌,他才带着她一同出门。
只是他们再也没一起去过烟城,因为温惊竹现在变成个忙人,时间腾不开,有时候又是迟夫人不同意,但他倒是去外地看过几次温惊竹的钢琴演出。
可是温惊竹并没有很感动。
因为她太了解迟嘉洋了。
她无法信任从认识起便习惯于万花丛中过的他,也无法信任这段突然开始的莫名其妙的热烈的喜欢。
现在的她或许真的很璀璨耀眼,配得上他的追求,但人生很漫长,如果没有真诚和耐心是无法长久走下去的,何况她双眼特殊。
没一会儿,迟嘉洋上来了。
“怎么样,给小竹子录完视频了没?”他笑吟吟地问铃铛,温惊竹正坐在钢琴凳上,但没在弹琴,似乎还能隐隐感受到他带来的一阵风,带着海洋彼岸的气息。
“当然了呀,我正要收拾东西走呢,但是想在这儿再听惊竹弹一会儿琴。”
“今天视频里弹的什么曲子?”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不马上圣诞节了嘛。”
“那你岂不是要给……”
“什么?”
“那你岂不是要给惊竹准备圣诞节的衣服。”
铃铛当即明白了,脆生生笑起来:“当然准备了!只是已经录完视频了,衣服都换下来了。”
她扬一扬臂弯里的袋子,示意换下的衣服就装在里面,应该正打算寄回给租衣服的店铺。
迟嘉洋重重地叹一口气:“唉——可惜我没有看到,去年就是从视频里才看到的。”
“那就再期待一下这次的视频咯,迟大少爷。”铃铛挥了挥手,“我先回去剪辑了,明天按时发布。”
“好的,我会按时看的。”
两人对话时温惊竹没插一句,因为这话题怎么听怎么奇怪。
铃铛翩翩然离去了,温惊竹面上还有点羞恼,迟嘉洋全不在意,下一秒半跪到她身前来仰起头和她说话:“小竹子,你要不要看看我这次回来给你带的东西?”
“你每次都带那么多……”
她想劝他“别带了”,话还没出口,迟嘉洋已经兀自给她展示起来:“喏,这是一个毛绒玩具,圣诞节主题的,现在在日本可火了,早上排队买的;这是一款小夜灯,我知道你是能看到一点光的,所以可以放在你床头,带电池的,不用充电;这盒饼干可好吃了……”
温惊竹完全插不上话。
因为她看不见,迟嘉洋每次给她挑选礼物都煞费苦心,再好看的东西她不能直观感受到,所以他格外热衷于一些能摸到的毛茸茸的东西、能闻到的如香薰或香袋之类的,最多的就是吃的了,温惊竹都没好意思告诉他,她房间柜子里现在还满是他之前从日本带回来的好吃的,她都吃不完。
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归结于一句——“谢谢。”
“能弹会儿琴给我听吗?”
“好呀。”她对这一项要求倒不反感,“你想听什么?”
迟嘉洋想了一会儿:“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吧。”
“好。”
指尖落下,极具宿命感的琴声响起,仿佛窗外那黑漆漆的天幕都开始飘落雪花。
温惊竹眼里含有泪意,但她微低着头,迟嘉洋完全无法察觉。
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她太了解迟嘉洋了,她没有办法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从他们刚认识起,他身边就没少过形形色色的暧昧的异性,她看见的地方有这么多,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以后也不会少。
她连自己写出来的字都不放心,怕被别人偷看去,又有什么办法守着这样一个要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呢?
何况对于她这样残缺的人来说,她并不需要爱情,能像如今这样焕发着光彩地生活就已经弥足珍贵了。一旦接受这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的感情,她对不起那些在迟嘉洋喜欢她之前、她所独自熬过的漫漫长夜。
回忆是什么滋味的,她最清楚了。
是咸湿的,反反复复地浸透了她的枕头。
—【第三年 12月25日夜谈】—
凌晨的时候,温惊竹又因为迟嘉洋的这一次回来而辗转反侧,心绪难平。
“咚”、“咚”的敲门声缓慢响起,她有所迟疑,因为根据这节奏与力度来判断来者并不像迟嘉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去,轻声问:“谁呀?”
“惊竹,是我。”
是迟夫人的声音。
温惊竹心里一顿,把门打开:“阿姨?”
“惊竹,阿姨可以和你说说话吗?”迟夫人语气里有点苦涩,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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