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来的冯山月》
袁驰头也没回,把包从肩上卸下,径直往里面走。
王于英迎着梁阿姨笑容洋溢的脸,抬腿迈出半步,又缩回去了。
梁阿姨还在招呼她:“来呀孩子,今天有个学生去画室了,不来吃饭。多了份饭,阿姨正愁没人吃呢。”
这客厅里只摆了一张桌子,王于英不觉得冯山月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吃饭,但答应冯山月的事情没做到,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她终究还是朝冯山月看过去。
整张饭桌,只剩她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瞥了眼往厨房走的袁驰。
二人眼神轻轻地擦过,冯山月立刻转头,对王于英招手。
“来,你坐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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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驰端了两份饭出来,把其中一份放在王于英面前,什么也不说,只递了个眼神给冯山月,莫名有点邀功的意思,像在说“看我在帮你招待你朋友”。
冯山月没好气地把筷子戳进土豆块里。
第一,她可没请他帮忙,第二,王于英也不算她朋友。
她只是不想把那个空位让给袁驰罢了。
袁驰端着另一份餐盘,走到离冯山月最远的长桌那头坐下。
那里有梁阿姨新添的一把椅子。
王于英拿起筷子翻了翻盘中饭菜,有点怀疑袁驰会在里面加东西,又觉得他不至于无耻到这个地步。
桌上有她的同班同学,起了个话头问:“二姐,原来你们认识啊?”
身旁的冯山月没反应,王于英迎着对方好奇的目光模糊地嗯了一声,也不再戳弄盘子里的饭了,大口吃起来,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她动筷子以后,桌上别人见问不出什么,也陆陆续续开动。
梁阿姨撑着腰看这群高中生吃饭,心中油然而升一股投喂小鸡仔的成就感,说了声你们吃,转头回厨房收拾,客厅里安静下来。
桌上其余人一边吃饭一边吃瓜,不时用眼神悄悄地瞟最晚进来的这三位,不知道是在演哪一出。
袁驰坐下之后就闷头吃饭了,带着一股速战速决的气势,像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吃完饭以后做。
王于英是吃得最香的那个。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再加上每天都要大量地运动,这让她格外珍惜每一次进食,不管发生什么,先好好吃饭,这是她的一贯准则。
冯山月却一改平日的吃饭速度,慢悠悠地捡盘子里的蔬菜吃,每一口都嚼很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约吃了几口,她把筷子放下,拿出手机打字,随后起身朝厨房走去。
她刚进厨房,短信提示音在长桌的另一端响起。
袁驰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响的是他的手机。
他抬起眼睛,视线穿过长桌,跟随冯山月的背影,可她头都不回。
看来发的不是什么好话。
周围一群人猜什么的都有,恨不得伸脖子过去看冯山月给他发了什么。
袁驰做好心理预期,打开手机。
【我不介意当着他们的面让你滚。】
他面不改色,打字发送。
【为什么转学?告诉我,我就走。】
冯山月从厨房出来了,依旧无视袁驰的目光。
梁阿姨陪着她,两人竟直接出了客厅大门,随后传来上楼的动静。
小饭桌楼上那套房子也是梁阿姨的,小饭桌不开张的日子里,她就住在上面。
如果是为了避开他,也实在太大动干戈了吧?
袁驰把手机调成静音,没心思吃饭了,干坐着等冯山月的回复。
楼上的动静变小了,没多久,冯山月发来新短信。
【我说了你就走?走了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在键盘上打出一个“好”字,只需要一秒钟不到。
可袁驰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就连在“讨厌对方”这件事上,她也要赢他吗?
胃在隐隐抽痛,可能是吃太快了,又或是因为别的。
他将手机扣在桌上,抱起胳膊,背靠在椅子上,侧头朝旁边看。
室内开了热空调,学生们的外衣都脱了往客厅的沙发上扔,冯山月的白羽绒服被孤零零地挂在一旁的落地衣架上。
这件羽绒服是年初时在市中心那家商场里买的,买回来以后冯山月从没穿过,因为袁驰有一件相同款式的,而她才不要穿着同样的衣服被大人们拉着比来比去。
买衣服那天是袁驰的生日,两家的大人都在,袁驰爸爸出钱给三个孩子买了同款的羽绒服。
落地试衣镜很窄,袁驰站在中间,冯山月就站他右边。
两个人都很适合穿白色,衬得人精神,他和冯山月在导购的夸赞声中一起朝着镜子看去,眼神在镜中交汇而过,又因为没想到对方会看向自己,飞快地移开。
这件衣服冯山月穿起来比他好看。
这个想法在袁驰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被他按下去。
他知道,如果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冯山月一定会认为他阴阳怪气。
至于冯山月,她直接把羽绒服给脱了。
不远处,冯燕芳在吩咐:“郑海阳,把妹妹的衣服一起拿过来。”
冯山月的哥哥姓郑。
她家男孩和爸爸姓,女孩和妈妈姓。
这还是冯燕芳争取来的,樟市是小地方,郑家人当初听完这个要求差点闭过气去,说孩子在学校里被别人说闲话怎么办,冯燕芳冷笑着说你们不答应我就去打胎,省得孩子被说闲话。
最后还是同意了,给男孩姓郑,女孩姓冯。
老郑家的期望这个孙子有大出息,没想到从小到大天赋异禀的那个都是冯山月。
郑海阳自己都习惯给妹妹当跟班了,可逢年过节,爷爷和几个大伯还总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有一次爷爷喝多了,拉着郑海阳红了眼眶,说你这个妹妹是厉害角色,当初在胎里就抢你的营养,所以才比你聪明。给郑海阳吓得半年没敢回爷爷奶奶家。
这则往事是郑海阳当笑话讲给袁驰听的,当时他们在打球。
那天是他去世的前一天,也是寒假开始的第一天。
那天晚上袁驰的爸爸有应酬,喝了很多酒,妈妈打电话让他买解酒药送过去,郑海阳在旁边听到,说陪他一起去。
他知道袁驰最不喜欢看到他爸喝醉的样子。
袁驰他爸是建筑公司的老板,年轻时很穷,后来靠拆迁发家做起了生意,和儿子不同,一副暴发户的做派,喝醉的时候更是口无遮拦,什么粗俗话都往外说。
两个男生到了饭店门口,恰巧当天穿的都是那件白羽绒服,大家都以为袁老板有两个儿子,说他好福气。
袁老板一手拉一个,扯着嗓门喊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知道心疼我给我送药。
郑海阳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干爹,没让他下不来台,也没叫自己平白无故多认个亲爸爸。
袁老板没管,又亲热地喊了好几声儿子。袁驰在旁边臭着脸看他爹发酒疯,相比起来,倒真是郑海阳更贴心,更像他的儿子似的。
王勇斌是这个时候找上来的,还叫两个工地上的工友给自己壮胆。
他在人群外围叫住那个刚吐完回来的项目经理,搓着手,局促地问新工程怎么不找他。
项目经理吐得头昏脑涨,直接嚷嚷开了,说你打麻将欠钱的时候催债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我还敢用你?
袁老板之前做生意被赌钱的人坑过,听见了项目经理的话,叫王勇斌过去见他。
王勇斌诚惶诚恐,又有些兴奋,到了大老板的面前,却见大老板拉着郑海阳的手,说孩子你看,这种赌狗,不能和他打交道,没有好下场。
王勇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那天的最后场面闹得很难堪,王勇斌的工友拉着他,袁驰和郑海阳把他爹架走,周围的人打圆场,差点惊动饭店的保安。
回家的路上,连郑海阳都笑不出来了,袁驰爸爸酒劲儿上来了敌我不分,差点对着他脑袋来了一巴掌。
原本这只是件不愉快的插曲,很快就会被忘记。
直到第二天下午,袁驰去了李老师家。
老李在学校里教英语,寒假在外面开班赚外快,冯山月和郑海阳也是他的学生。
今天下午一中的高三英语期末考出分,明天才发布,老李能提前看到成绩,知道袁驰和郑海阳熟,就让他通知兄妹俩有空来他家领寒假要做的卷子,顺便看一看英语分数。
袁驰打电话给郑海阳,那个时候,郑海阳的情绪听上去有些不对。
袁驰还以为是因为昨晚的事,当着老师的面也不好道歉说我爹发酒疯连累你了,正尴尬着,冯山月把电话接过去了。
她说,她一个人来领,郑海阳要回家做晚饭。
没想到她来的时候,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袁驰猜她是和郑海阳吵架了,这倒是稀罕事。这对兄妹上高中以后就再没吵过架了,冯山月要考华京,郑海阳等着妹妹一人得道,自己当鸡犬升天,凡事都伺候着,很少给她脸色看。
袁驰摸摸脑袋,觉得不好掺和,干脆闭嘴假装看不见。
结果分还没出,他的电话先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声音有些抖,说我叫司机来接你,你回家别出门。
他还没挂断电话,冯山月的电话也响了。
她接起电话后皱眉,说要去医院一趟。
袁驰本想说我叫我家司机送你,但冯山月走得很急,而且只要郑海阳不在,她绝不单独和他坐车。
他只好看着冯山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晚上他爸爸神情恍惚地回来,拽起袁驰,要带他去冯山月家,给冯山月一家下跪。
妈妈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疯了,你的错还要连累儿子?
听着父母的争吵,袁驰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夜里闹事的王勇斌认错了人,要报复袁老板的儿子,今天傍晚,在学院街的后巷里,他用破碎的酒瓶底刺伤了郑海阳的脖子。
王勇斌在街上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才想到去自首。
但郑海阳因为被发现得太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没救过来。右颈部静脉破裂,失血性休克致死。
袁驰当时在做卷子,笔尖在纸页上洇出一团墨迹。
原本该躺在太平间里的是他。
不可抑制地,脑海中先冒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片刻之后,令人窒息的恐慌与悲伤排山倒海般袭来,到最后连那点庆幸都被良心反复鞭笞指责,消失殆尽。
明明是昨天刚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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